曾几何时,叶青松这样让人害怕?
以前的老爷性情那样的温和宽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宽以待人。
他至少比老爷年纪大了一轮不止,这会儿也被吓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唉……
“老爷,有些受难的客人下午就已经租车走了,如今还有一些留在客栈之中。有个人,老爷你也认识的,叫池长静的——”
叶青松漠然的眼神转向柳掌柜,神色间也微微的动容。
“那池长静是来投亲,如今身上的钱财全被抢光了。老爷你给了五两银子当路费,那是杯水车薪……他的意思是想留在这里找份活干,老爷不仅是本县首富,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未必能给他找个落脚的地方。”
柳掌柜一口气说完,便垂手立于一旁。
一阵难堪的沉默,继而叶青松站起身来,缓缓的在客栈木质的地板上来回走动。木头之间发出的嘎吱声响在静寂之中,令人更加难耐了。
柳掌柜垂手低头,视线只注视着叶青松的鞋面上纹饰。
突然,鞋子在他跟前停驻了,柳掌柜猛然抬头,只见叶青松正盯着他。
“刚刚那番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还是他要你说的?”
“他?”柳掌柜微愣了一下,继而快速说道:“小的跟池客官仔细谈了一番,他跟小的说了许多事,包括接下来的难处,不知道该怎么办。方才小人的这番话,虽然不是池客官嘱托所说,但他也有这个意思。”
叶青松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你确定他是这样想的?”
“小人敢拿性命担保。”
叶青松松了一口气,又坐回椅中,说道:“柳掌柜,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要用膳了,还有我今晚要留宿这里,你让人准备一下。”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柳掌柜心里狂喜,这回算是押对宝了。
客栈的上上下下,为了巴结讨好叶青松,都使出浑身解数。
这天字第一号房,精致华美的犹如大户人家的主卧,一般只给最重要的客人准备的。
最美味的菜肴,最精致的盘碟,端上火盆将室内烘的暖暖的。
恐怕就算最挑剔的顾客也无话可说了。
柳掌柜亲自给叶青松倒酒,小声道:“老爷要不要现在就请池客官过来?”
“不必,其他人都出去,柳掌柜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而在客栈的后院,池长静同样端坐桌前,望着木桌微微飘摇的烛焰,看似发呆,其实整个人全身心的关注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但凡有人经过,他都会全身紧绷,心跳加速。
当脚步声远去之后,又会松懈下来,继而涌上深深的失望。
直到灯焰越来越小,似乎要熄灭之时,他才猛然间惊醒。
原来坐在桌边打盹,竟然睡着了。
四下万赖俱寂,不知是何时辰了。
待要上床睡觉,才发觉双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都麻木了。
更因为天寒地冻,更是僵硬的动不了。
小心挪到床边,不敢惊醒已经熟睡的孩子。
他轻靠在床沿,双手用力的捏着双腿。
灯油终于燃尽,室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四下是逼人的死寂,心中是彻骨的寒冷。
他人生的安慰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身旁这双儿女。
忽觉脸颊一阵冰凉。
原本捏着双脚的手不仅轻触脸颊。
这是什么?
在娘子死后,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眼泪了。
那种茕茕孑立、天地间唯其一人的感觉,从来没有象这一刻那样的清晰。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一无所有,整个心都已经挖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