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发现苗子培养苗子,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兴趣。”
罗美娟再三的感谢,离开了黄辉家。何玉峰落在后头,踢着石子。罗美娟问:“怎么啦,拜了老师还不高兴。”
何玉峰说:“那个黄辉一看就不是好鸟,他老是色眯眯的看你,搞艺术的人都有流氓天性,你懂不?”
“你看得出来,我还看不出来?”
“那你还笑,你刚才笑得特别假,你知道吗?”
“那我不是求人办事嘛!”
“罗老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庸俗。”
罗美娟左右看了一眼,楼房间的小路上没有人,她过去拉着何玉峰的手,说:“那你知道自己要争气了?”
两人回到家,天快黑了。罗美娟见小楼里全都黑乎乎的:“傻妹子还没回来?”
何玉峰换鞋:“一天到晚的跑,谁知道她去哪里了。”
罗美娟说:“多看着她点吧。我估摸她快要生了。”
晚饭都做好了,傻少女还没回来,平常可是个赶饭点的主啊。何玉峰还是不以为意,懒散散的趴在烤火被上:“也许蹭饭到别人家去了。”
“别大个肚子出事了,我出去找找。”罗美娟在巷子里一路叫唤,所有人家里都没有傻少女,一直走到街上,蛋糕店的老板说,中午见她往西边走了。
罗美娟赶紧回去找何玉峰:“骑上摩托车,我俩出去找一下,傻妹子离家出走了。”
何玉峰赶紧把腿从烤火架上挪下来:“靠,挺个肚子,又没钱,闹什么离家出走?”
两人骑着摩托车,沿着省道一路往玉河西城郊驶去,路上见到有灯火的人家,就扯着嗓子问一句,有没有见到一个穿老年人红袄子的孕妇。有那么一两个人给指路了,那头走了,西边,更西边。
城区和灯光慢慢被抛在身后了,天空更黑。严冬的黑夜,一派死寂之意。只听见身下的摩托车,突突突的。
何玉峰说:“傻妹子不至于想不开吧。”
罗美娟打了个机灵。王老板七月带来的傻少女,刚开始出去忙天回来,后来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到九月就没再回来过,傻少女说一开始打手机还能找到,到九月底,那号码就停了。王老板杳无音讯了,也没再留钱给她。
等王老板不见了,罗美娟问,你知道王老板姓什么,哪里人,老家的地址有没有?傻少女摇头。罗美娟又问,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跟王老板走了呢。
傻少女说,王老板会给她买金戒指。
一个未兑现的金戒指,就骗走一个少女的身和心,骗来了年少无知的惨烈青春。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更远的郊外,这一带水塘很多,黑黝黝沉寂在路边。罗美娟从小就怕水,扯何玉峰衣服:“开慢点,留心路边。”
何玉峰突然刹车:“罗老师,你看那个是不是?”
罗美娟手电筒打过去,公路左侧,二十米远外一个池塘冒出个红色的东西。两人赶紧下了车,往那边奔去。红色的果然是件衣服,扔在了池塘边上。何玉峰朝池塘里大叫:“傻妹子,傻妹子。”
水中央露出个人头,两人下了水,抓住了傻少女,往岸边拉。傻妹子拼命挣扎:“让我死,让我死。”
冬季的池塘干涸了一半,只到人胸部,罗美娟厉声说:“这么点水深,你要杀死自己,还是杀死孩子。”
傻少女不听,手脚乱舞,她一百六十斤的身子,再裹一身的泥泞,罗美娟他们根本拧不过她。三人一起摔在池塘里。何玉峰爬起来:“罗老师,别温柔了,一人拉只手,往岸上拖。”
僵持了几分钟,傻少女松动了,被他们拖上了岸,光挺挺的就躺在泥地里哭,惨哭的劲和何贵雷有得一拼。
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或许是第一次被人听见哭,所以人还比较的有恻隐心。罗美娟把她裤子脱下来,脱得光光的,拿自己大衣裹住了。路边农户家有辆装了发动机的三轮车,罗美娟出了点钱,让他们把三人连同摩托车,都载了回去。
傻少女抬回了家,还是那副傻傻的模样。罗美娟问:“你在池塘里泡了多久?”
她不回答。罗美娟问:“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她也不回答。罗美娟想起自己还有点红糖,便给她泡了杯红糖水。
何玉峰说:“傻妹子怎么这么傻?”
“她不会傻着过一辈子的。”
☆、
过了年,何玉峰就回九中上学了。高二第一个学期他几乎没上,但也没有留级,还在198班。九中的老师们并不在乎他跟不跟得上进度。说白了,除了少数几个人,那些成天坐教室里的,不会比被关在看守所里的,多念一个单词,多解一道代数题。
开学第一天,何玉峰的腿刚跨过门槛,教室里坐了一半的人叫起来。大熊过来搭他背:“峰哥,你走运啊。三里铺不收你,连学校也不开除你。”三里铺是玉河县的监狱所在地。
离八点上课还有几分钟,好多人都围过来。何玉峰杀了人,呆过监,还回来上课了,简直就是渣滓中的传奇。许阿强说:“峰哥,了不起,要不你做我们大哥,以后,咱哥俩横行玉河地界……。”
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是英语课。何玉峰把围他边上的人都赶走了:“走走走,我要上课了。”他拿出英语书,还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任飘飘回头发了句感叹:“阿峰,你在里头都想通了,还是念书好吧。”
所有人都看着他,台上年轻的iss苗也看着他,何玉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