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毫无悬念,中考结束后,班主任把吉他装进吉他箱,给他准备好,还找出了自己以前用过的很多旧吉他谱,跟萧经瑜说:“其实我也没学过,太贵了,但是我室友学了点,就教我认了一下谱……”
萧经瑜在老师家学了一下午,在老师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的教学中,大概学会了看谱,万分爱惜地收起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义务教育只管到初三毕业,萧经瑜觉得也差不多了,想尽快找个地方打工赚钱,但爷爷听完他的想法,气得把他骂了一顿,说村子里的人说你是个游刁子,你还真想当个游刁子啊!
好在萧经瑜因成绩优异,市里的高中为了重本率,说不光不要学费住宿费,如果在大考中取得名次还能给奖学金,爷爷一听,不由分说地把萧经瑜推上了去市里的小巴。
就这样,萧经瑜开始读高中了。
高中生虽然不怎么上音乐课,但市里的高中还是配了音乐老师的。
整个高中生涯里,他一边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一边自学吉他,遇到不会的,就跑去老师那缠着问,把几个音乐老师烦得见了他就跑,见到他们班班主任还告状,让班主任赶紧管管。
奈何萧经瑜的自学行为完全不影响成绩,班主任不光听不进去,反而苦口婆心地跟音乐老师说:“就教教吧,孩子山村里来的,喜欢个音乐不容易啊。”
音乐老师更无奈:“我是学钢琴的,哪里看得懂吉他谱啊!”
高中那段时间,萧经瑜真的很快乐。
他有吉他,有成绩,足以让所有人都不会再去纠结他的出身,没有人会说他是游刁子,大家都对他崇拜而友善。
他的自尊心在这三年里被飞速拔高,总算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但与此同时,和一堆城市里的,父母双全家境殷实的同龄人待在一起,每天都在听从没听说过的事情,见从没见过的东西,也让他内心的自卑从没有一刻消弭过。
其实他那时候有点钱的。
因为分数一直相当理想,老师越来越重视他,学校的奖学金也一直是按照最高规格给的。
萧经瑜生活很简单,对吃穿用度都没什么要求,经常还能省下钱寄回给爷爷。
只是每当有人想邀他在周末、节假日出去玩,不管是去同学家里,还是去网吧,萧经瑜都没答应过。
他知道那些东西他都不懂,也没那个条件接触,不想在同龄人面前露怯。
有一次,萧经瑜前座的男生胆大包天地偷偷带了一台索尼psp到学校来,引发全班的狂欢。
所有人很默契地瞒着老师,在午休的时间轮流玩,一人打五分钟。
男生们全都在排队,只有萧经瑜坐在位置上。
等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带psp来的那个男生大概是以为他不好意思,主动转身把psp放他桌上:“鲸鱼,玩吗,昨天快递刚到,我连夜下了几个游戏就拿来了!”
那男生没吹牛,游戏机真的很新,在教室的白炽灯光下,像是辆气派的黑色汽车一样停在他的面前。
萧经瑜手里拿着笔,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非常生硬且木讷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卷子还没写完。”
比没有更可怕的,是瞻前顾后的胆怯。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游戏机弄坏了,或被它吸引,沉迷其中,却又不得不与它分开。
他赔不起,也买不起。
他还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即便他后来拿了省状元,‘我不配’三个字,仍旧清晰地刻在他的骨血里,洗不净,甩不开。
“鲸鱼,鲸鱼……”
“萧经瑜!”
耳畔的熟悉男声一声比一声大。
萧经瑜被吵醒,皱着眉睁开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今夕是何年。
“你可算醒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啊!”胡成站在病床旁,是真的怒其不争:“让你休假,你就在家喝到酒精中毒,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你想死是不是,我跟你说让你别喝那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是吧!”
天花板雪白,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
再结合胡成的话,萧经瑜意识到,他是在家喝酒喝到了酒精中毒,被送到了医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发现你呢,你是不是就死家里了,你是不是要等到尸体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然后次日热搜,萧经瑜酒精中毒猝死家中是吧!”
“你对得起你爷爷吗,你对得起那些因为你要退圈哭了好几天的粉丝吗,你对得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吗,你没有心是吧萧经瑜!”
胡成是真生气了,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好多。
萧经瑜被他的声波震得头疼,有气无力地朝胡成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胡成跟萧经瑜一起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头回听见他这么简单干脆地说对不起,一时之间都懵了,火气跟语气一块儿掉回地上:“你这是什么……你不会还想自杀吧,不是,你说你至于吗,一个女人她就是再好,没了她你还能不活了啊……”
“我没想自杀,”萧经瑜听他用了‘还’这个字儿,头更疼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疼。”
从他们两周年酒会回来之后,萧经瑜又立刻回到了之前那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中去。
萧经瑜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那天刚进到酒会会场,萧经瑜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曾经用来看他的眼神,现在投射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