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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

身为报社记者兼摄影师的彼得迅速反应过来，抓着相机的指间因过度紧张而渗出薄汗，“今天不去抓拍蜘蛛侠了吗？”

詹姆斯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对他的问题嗤之以鼻，“市民们每个月有三十天都在头版头条看见那个奇装异服的蛛网头，也是时候该换点儿新东西了。”

彼得耸了一下肩，不再试图与顶头上司争辩，毕竟他还要靠詹姆斯每个月发给他的薪水养活自己和梅婶呢。

几经犹疑，他还是接下了这个令他心情复杂的任务。

彼得耷拉着脑袋走到街上，滚烫的烈日浇洒肩头，胸口处垂挂着的相机与不同寻常的心跳频率对撞，这奇妙而独特的感觉让他不禁想起了昨晚接到的那通无声电话。

尽管他的老同学格温·史黛西的警长父亲多次在新闻里提醒市民，皇后区经常有居民接到陌生人打来的骚扰电话，可他仍旧坚信自己接到的并不是什么变态的来电，而是……

肯定是她。

彼得知道自己并不了解她，但他知道肯定是她。

他不确定自己做好了再见她的准备。这只是个工作日的寻常午后，又不是同学聚会的活动现场——就像两天前钢铁侠问他要不要和她见面的时候，他不暇思索地说了拒绝一样。

彼得踩着自己老旧的自行车，在机械轮轴发出的恼人咯吱声中驶向那个詹姆斯交到他手里的地址。

他故意骑得很慢，指望着等自己到达的时候她已经驱车离开，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克莉丝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套裙，鼻梁上还夹了一副平光镜，正抱着公文包埋首向前试图分拨开围拢上来的记者，抿着嘴角十分干练精明的模样。

她好不容易来到自己的轿车旁，手指刚搭上了车门，伴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动，自尾部传来的猛然摇撼就瞬间传遍了整个车身，震得她眉头一皱收回了手，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彼得·帕克逆着光站在那儿，阴影打在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旁边歪歪斜斜地倒着一辆自行车，扭曲的钢铁链条底下是满地的玻璃碎渣。

克莉丝环抱着双臂远远地隔着蓦然噤声的人群直视着他，嘴唇不易察觉地轻微翕动了一下。

不同于彼得此时面临的窘境，她从容不迫地弯腰捡起刚才震落在地的公文包，打开皮制前盖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走到对方面前轻轻一抬手塞进了他胸口的衣袋里。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晚上给我打个电话，我们来好好儿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句话。随后她驾车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聚成一团的媒体记者们便也轰然散去，只剩下彼得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俯身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

自从把那张名片上所有的英文字母和数字都仔细看了一遍，纽约市民的好邻居蜘蛛侠一整晚都不自觉地在曼哈顿区周围来回转悠……是不是想要见到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他没有打电话过去的勇气。

况且就算他真的这么干了——他该说点儿什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不，这又不是同学聚会，他可没有这样率性寒暄谈笑风生的理由。

得了吧彼得，你就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一抬头，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到了名片上的那个门牌号前，一只手还用力地对着门铃拍了下去。

……他收回之前的话，他实在是勇敢过头了。

从铃声响起到克莉丝出现在面前总共不过十五秒钟，在他看来却像是走过一个冰河世纪那般诡异的漫长。

他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出声问道：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对方一手撑着门框，身上披着很居家的宽松便服，金发懒洋洋地垂散在两肩，绿眼睛眨了眨，紧接着显现出一丝不温不火的笑意。

“少来，彼得，你知道这不是同学聚会。”

听见那句意料之中的回答后不久，那扇防盗门又在他眼前砰地关上了。

这也没什么，至少说明了他对她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这一行为理解错误，她似乎并不想改善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微妙关系——他在心里宽慰着自己，一把拉下面罩转过身，下一秒背后传来横冲直撞粗暴拉开门的窸窣响动，然后他就被人抓着手扯入了室内。

背脊一下子摔到墙面上，他来不及观察这间小公寓的装潢与家具，因为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她碧绿的眼仁了——他们的距离让他甚至可以逐根数清她纤长漂亮的下眼睫。

她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垫着脚和他接吻。彼得这些年来又长高了不少，曾经克莉丝只要踮起脚尖就能摸到他毛茸茸的头顶，现在她使劲绷直身体也只能勉强凑到他的唇边。

但这就足够了。

彼得很快将她抱离了地面，她光裸的两腿顺势缠住了他窄而有力的腰杆，他的心脏紧贴着她胸口的正前方规律地鼓动跳跃。

“不，彼得，”她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口齿清晰地说道，“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彼得居然很高兴听到她说出这句话。

——这不是同学聚会，所以她不再说“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了。

半小时后，彼得坐到了客厅里的碎花布艺沙发上，克莉丝正忙着给他泡上一壶咖啡。

跟肯特家的豪宅迥然相异，她的小公寓布置得简朴而不失温馨。客厅连通着唯一一间卧室，过于狭小因而稍显拥挤，为数不多的家具剥夺了大部分空间，余下的地方充塞着颇具女性气质的柔软摆件，温暖明艳的色彩和咖啡豆的浓郁香气包裹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