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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2页)

石头把瓦片向胖子的粗脖子上压了压,恶狠狠地说:“要钱还是要命。”

“要命要命,义士,你说要多少钱?”胖子被夹得快喘不过气来。

“三块儿,三块儿大洋。”石头低声说。

“啥?三块儿大洋?!”胖子怔了一下,立马冲着旁边的人晃晃手说:“快,快拿钱,回头我还你。”

旁边的一个嫖客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块银圆,正要去数,石头伸手一把夺了过来,没等人们缓过神儿,把手里瓦片一扔飞似地窜出妓院大门。大坎儿在院外暗处瞄着生的一切差占乐出声来,心里暗说:这小子还真他妈的贼胆儿大,比我强。

大坎儿回到士臻身边后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看到石头悄悄地溜了回来。大坎儿把手一伸:“钱呢?”

“啊?你咋知道的。”石头吃惊地一只手紧紧捂住裤裆。

“你小子屁大点儿脓水儿还能逃得出老子的法眼?快拿出来。”大坎儿心里偷偷乐着说。

石头把手塞进裤裆,不情愿地从里面掏出一摞捂热的银元递到大坎儿手上,“给,四块。”

“四块儿?”大坎儿心中一乐,马上又绷起脸儿说:“掖裤裆里也他娘的不嫌骚气。你个傻小子抢也不多抢点,可钉可铆地要三块,真他娘丢我吴大坎儿的名分。”

“你?你咋儿啥都知道?”对料事如神的大坎儿石头除了吃惊就是佩服。

大坎儿实在绷不住就乐着说:“你小子呀,以后干坏事儿要长个后眼,别顾脸不顾腚的。抢完咋儿去了这么长工夫才回来,偷着买肉吃去啦?”

“哪呀,我哪儿敢呐。我怕有人跟着,就绕着城跟儿溜达了大半圈儿才敢回来。”看到大坎儿儿有了笑模样,石头就边答话边凑到大坎儿儿身边坐下。大坎儿撩起袖子给石头擦了把脸上的土,有些心疼地问:“饿不?”

“呵”石头傻乐了一声拍了拍肚子说:“抢钱的时候一着急吓了一身子汗,过后一点也不饿了。”

大坎儿琢磨了一下站起了身说:“这地儿不能久呆,过会儿赶天一亮别有人再把你认出来。走,咱趁黑儿赶紧出城走远点儿。”说着,大坎儿把还在熟睡的士臻晃醒,和石头一起一左一右拽着士臻向城外走去。通化城墙多年失修破败不堪,厚实的木城门早已不知所踪,估计是被人偷去当了柴火。大坎儿沿着外城墙找了一个干涸的水沟,让士臻和石头躲下去,拿出三块儿大洋给了石头再放进裤裆里掖好,自己则揣起一块大洋又折回了城。

火红的日头升出地面,石头和士臻还偎着暖暖的阳光躲在草丛中呼呼大睡,一身黑袄黑裤衣着鲜亮的大坎儿左手拎着一个大布包右手托着一个荷叶蒲包赶了回来。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肉味儿,石头一个激灵“噌”地蹦了起来,一把夺过大坎儿手上的蒲包抓起里面的肉蒸饺就往嘴里塞,士臻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见到有吃的也呵呵傻笑着抓起一个蒸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俩人一口气把荷叶包里的三十个大馅儿猪肉白菜蒸饺吃了个精光,再换上大坎儿给俩人买回的新袄新裤,高兴地跟着大坎儿又奔去城西的宋家医馆。

此时,宋大夫正在家门口比比划划地打太极拳,衣着鲜亮的三个人走到身边时他才认出来,大吃一惊地问:“你们?这是在哪儿财啦?”

大坎儿乐着说:“昨晚从朋友那儿借了些钱,收拾收拾就来了。”没等宋大夫向屋里让大坎儿就推门进屋,一骈腿儿坐在了炕上,俨然主人似的对跟进屋的宋大夫说:“你看这么着中不,钱和人我都撂这儿,一个月后过来揪人。”说着,从怀掏出三块儿大洋和一吊铜钱放在炕桌上。一看到钱,宋大夫眼前一亮:“中,中啊。二十天吧,人治不好,我把钱退你。”

“中,一言为定。”话音一落,大坎儿拽起石头就向外走。

大坎儿带石头没敢远走,而是赶到通化附近的柳河寻找当年的一个好友。大坎儿借住在好友家每天胡吃海喝吹牛侃大山,石头则每天出去打些零工填饱肚子赚返程路费。二十天一到,大坎儿爷儿俩就急冲冲地赶回到通化直奔宋家。一进宋家门,见到士臻正骈腿坐在炕桌前和宋大夫聊天呢。见到闯进门的大坎儿爷儿俩,士臻先是一怔,然后赶忙双手一撑跳下炕,一把拉住大坎儿的手激动地说:“妈呀是大哥啊,您可回来啦。太谢谢您了,让您遭这么大的罪带我来东北瞧病,您对我和虞家真是恩重如山哪,此生无以能报。”

听到士臻酸味实足的感谢词儿大坎儿立马乐了:“哈,啥报不报的呀,大兄弟,我看你这病是全好啦。”

士臻转身向宋大夫拱起手说:“多亏宋大夫妙手回春和悉心照料,我才能康复得这么快。”

宋大夫也起身下了炕,摆摆手客气地说:“悉心照料倒谈不上,家里粗茶淡饭的只能是饿不着。凭着咱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还有这长白山上的仙草妙药,治虞先生的病还是确保药到病除的。”

再次拜谢宋大夫后,大坎儿拉起士臻就立马启程回家。记住了来时的教训,临行前,大坎儿在城里烙饼摊儿买了整整一大布袋烙饼,又买了半口袋咸菜疙瘩和三双厚底儿布鞋,够仨人吃用上个把月的。士臻病已经好利落让大坎儿可以放心大胆地安排行程,从通化坐长途汽车直奔长春,再坐上长春到滦州的火车,三天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回到滦州。

(三)

趁着士臻出关治病,大嫂赶紧筹划着给荣儿裹脚。忙完粉条房的活计回到家,大嫂搂过荣儿就讲起了裹脚的好处,告诉荣儿裹脚和结婚生孩子一样是女孩子长大成人要过的一关,裹出一双漂亮的小脚才能成为真正的女人,才有人家肯要。懂事的荣儿知道裹脚绝对不是啥好事,但是大妈让做的事再疼再苦也要忍住。天黑掌灯前,大妈烧了锅开水,趁热给孩子熏烫软了脚,然后将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朝脚心狠狠地向里拗扭,为防止内弯的脚趾磨破化脓,再在崴进去的脚趾缝中间撒上些明矾粉,用早已准备好的麻布一层一层地把脚包裹严实,最后用针线缝合固定。晚上躺在炕上荣儿忍着钻心的疼钻进大妈怀里不吭一声,两只小脚火辣辣地疼痛肿胀整夜都睡不着觉,早晨起床后还要扶着墙一扭一扭地帮着大妈干活。每过一个礼拜大妈就将裹脚布拆开,热水烫脚后再紧紧地缠上,越缠越紧。三个月过后,荣儿的脚终于裹成骨骼畸形的三寸金莲。等大病康复神志清醒的士臻从关外回来,看到的是荣儿一双已经变了形的小脚,只能心疼地搂着荣儿落泪。

回到家的虞士臻呆傻病是彻底好了,但埋藏在心底的伤痛与仇恨怎么也不可能忘却。士臻不敢正视大嫂,总觉得是自己的莽撞和无能害死了大哥,更不知要如何面对街坊邻居们怪异的眼神而不敢走出家门。一到夜晚,他几乎一夜都不敢闭眼,革命暴动留下的血腥阴影怎么也挥之不去,黑暗中眼前总是不时闪现出当年一起革命的所谓同志们,夏剑卿、方宝坤,甚至还有白雅雨、县督学一个个血粼粼的人头或残缺不全的躯干像幽灵般地在眼前晃来晃去。但天一亮,一切又回到了现实,还要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一样苟延残喘地熬日子。看着一天到晚忙碌劳累的大嫂和女儿,心里又实在不落忍,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苟且地活着,是男人就该把家挑起来,心里开始筹划起找点啥活计干。大坎儿带他出关治病三个月,关了三个月门的货栈生意大不如从前,进出账目一个礼拜整理一次就足够了。有心再开办私塾,可是李子轩早已把私塾的房子收回去当了仓库。上车站找李源吉?士臻心存畏惧不愿再看那张阴冷高傲的脸。一大早,大嫂带着小脚的荣儿又去粉条房干活了,独自在家的士臻又开始思索起下一步的打算,这时,邻居杂货铺的白掌柜白有清找上门来。以往平日里都是大哥大嫂维系着和街坊邻里的关系,不合群的虞士臻清高穷酸还有些木讷,很少和邻居主动打招呼。虞大遇害后,邻里姑婶姐妹们倒是常来串门陪大嫂聊天或送些吃食。而过去找虞大拉话吹牛的男人们则碍于孤女寡母就再没有谁登过虞家大门,白掌柜主动上门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是掌柜,白家的杂货铺就是个街边小铺,卖些邻里百姓家里家外常用的锅碗瓢勺、炊梳炕笤梳和锨镐锄耙,还有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整天围着左挑右选的小梳子、小镜子、桂花油啥的,白掌柜精打细算做生意,一年到头挣个仨瓜俩枣,虽仅够一家老小紧紧巴巴地过日子,但和邻里街坊们比,也算有稳定收入的小老板儿。白有清的老婆瘦得像个麻杆儿,生下儿子明哲后就得了宫寒症再也不能生育,两口子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明哲这个独苗。说来明哲这么响亮的大号还是士臻给起的,还在士臻的私塾上过几天课。明哲这孩子打小就聪慧伶俐,有过目不望的天分,街坊邻居常说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可能是出生后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十几年来小明哲大病不犯小病不断,别人家谁的孩子闹个小病小灾的都一定传到明哲身上。本想指望孩子从小好好学习长大能出仕入相改换门风,但明哲这个天生小病秧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在私塾上没上过几天课。近些天看到病愈后的士臻整天闷在家里,精细的白掌柜心里打起小九九。俩人尴尬地寒暄两句后,白掌柜就直奔主题了,“虞先生啊,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你看着长大的,没多大成色心气儿倒是挺高,您的私塾停了以后我又把他送到城西的于先生那儿读了几天书,可这小子没几天就不想上了,死乞白赖地非要找你学,说那个于先生是啥才疏学浅,说你才是才高八斗作大学问的。”

士臻听出白掌柜的用意,随口说道:“哪里哪里,虞某也是才疏学浅,不——”

“别价别价。”白掌柜马上打断说:“我看呀,你大病初愈也别出去挣命了,在家带上俩孩子,想教点啥就教,不想教就歇着,我家明哲也不想有多大出息,能看个帐目写个文书就中。这孩子死活要跟着你,你看这么着中不,孩子你先教着,到年跟儿下给你拉一石细棒子面来。”

士臻实在找不出拒绝的说词,只好说:“咳,都借壁儿住着,啥给不给的,让孩子过来就是了。”

白掌柜一听就乐了,“哎哟,那可忒好了。你们虞家兄弟俩呀都是好人,老大活着的时候哪——,唉,不提当年那些个啦。赶明儿我就把明哲送来。”

送走白掌柜,士臻定下了神琢磨起来,这样也好,大嫂和荣儿太苦了,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帮不了什么,在家教几个孩子能补贴些家用,还不用在街上抛头露面的。说干就干,打定在家教书的主意后,士臻就琢磨起该教些啥,闹革命时把教材、教案都扔在了私塾,如今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士臻找出纸笔,开始重新编写教材教案。

第二天一大早儿,白有清拉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明哲来到了虞家。荣儿刚让大妈给编好辫子,正蹲在堂屋的灶台前帮着大妈烧火做饭,一见到明哲就羞怯地一甩辫子想躲进东屋。明哲倒不认生,赶紧喊一声:“荣儿,别跑呀,咱俩一块学呗。”

白有清冲着明哲脑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别没规矩。”

士臻挑起门帘儿从西屋出来。大哥去世后士臻和荣儿都搬到前趟屋,荣儿和大妈住东屋,士臻住西屋。见到明哲被父亲一巴掌扇得直咧嘴,士臻赶紧说:“俩孩子打小一起长大,没啥规矩,没啥规矩。”

明哲立马凑到荣儿跟前露出俩虎牙“嘿嘿”地傻乐。明哲出生时就瘦小的像个小耗子,长起来后总比同龄的孩子们小一号,平时尽受别的男孩子欺负,只好往女孩子群里钻,荣儿和街坊的几个女孩子一直是明哲打小的玩伴儿,踢毽子、编花绳、跳房子明哲样样精通,女孩子们也喜欢这个没皮没脸聪明活泼的小男孩儿。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女孩子们都长出羞涩,没人再愿意答理明哲。两年多没见,别看比荣儿还大一岁,明哲还是像个猴子似地又瘦又小,俩人站在一块堆儿比荣儿矮了小半头,荣儿有些蔑视地嘟囔了句:“小病秧子。”

白有清把一大一小两个装着半袋面的口袋放在了灶台上,略带羞涩地说:“家里也没啥像样的吃食,年前磨了点细棒子面和黏面,匀了点儿过来。”

士臻忙说:“借壁儿邻居的,还拿啥东西呀。”

白有清也没接碴儿,回手一把拎住明哲耳朵向前扽了一下说:“这小子脑子还算灵光,就是缺教养,您就狠狠地管教吧。来,叫先生。”

明哲被扽地直咧嘴忙喊:“哎哟哟,先,先生。”引得荣儿和大妈都乐了,士臻乐着说:“中啦,你回吧,明哲就交给我吧。”

送走白有清后,士臻从西屋里拿出了一管毛笔、一块油烟墨、一方砚台和几张草纸铺放在院里石台儿上,让明哲拿了个马扎坐在台前先研墨。看着明哲规正的坐姿和熟炼的研墨手法,士臻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个可教之才。砚好墨后,士臻让明哲在草纸上写出自己和家长的姓名,然后再写出杂货铺里的货品名称。明哲思索着一笔一画地写满了整张纸。荣儿躲在明哲身后,悄悄地看着看着忽然乐了起来:“哈,小病秧子,你这写得是啥呀,铁乔,吹树、召里”。明哲一下子脸就红了,赶紧放下笔搓了把脸,没想到手上的墨汁全蹭到了脸上。荣儿更是乐得前仰后合的:“爹,你快看,咱家来了个大花脸的张飞。”

士臻一边乐一边嗔怪道:“别没规矩,明哲写得很不错,比你强多了。”士臻让明哲起来自己坐在马扎上,拿过毛笔浓浓地蘸足墨,在纸上用楷书写上了铁锹、炊梳、笊篱。然后,士臻给明哲和荣儿讲起了中国象形文字和意象文字的形成和演变过程,把秋的字意和加上金、木、目等偏旁后形成的每个字词解释得一清二楚,又从炊梳、笊篱的写法引出了中国字的造字规律。明哲听得眼儿都直了,深深地点了点头说:“虞先生,原来中国的字儿那么好玩呀,我以前的于先生从来没教过。”

“那以后就要认真学习。咱现在学的只是字怎么写,中国字不仅生动、好玩,规整到一起更是丰富的知识,你们真正要学的是知识。人活着不能只是吃了睡、睡醒了吃,要有知识,有了知识才能活得明明白白儿的,才能不被别人蒙唬,不受欺负,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听完士臻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明哲似懂非懂地答道:“哎。那啥,先生,我这辈子就跟你学知识了。”

士臻又乐了起来:“跟我学上一年半载地就中啦,我也教不了你多少,以后你还要上中学,大学,以后要学的东西多的去啦。”

荣儿赶紧靠在士臻身边撒娇地说:“爹,你凭啥光教他,你也要教我,我也想上大学。”

士臻搂过荣儿亲昵地说:“中,你俩一块堆儿教,回头明哲考上个状元,我闺女也考个女状元,一门儿子里出俩状元,给爹长长脸。”

明哲很认真地问:“先生,现在不兴考状元了,那还能考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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