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谢昭却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寻了个借口,又到御花园一处隐秘之地。确认了身后并没有6玄派来的暗卫跟着,他才不会放心的对上暗号,跟藏在假山后的女子交流。
“流萤,急匆匆递消息让我来此,是有何要紧事?”
“公子,太子那边传来消息,东瀛人来犯,我们沿海一带已经被抢占数百里土地,皇上还不作为,整日花天酒地,不顾江山社稷,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女子的言语中充满了对祖国的担忧和对统治者昏庸的憎恶。
谢昭蹙眉:“殿下和玉公子那边是什么态度?”
“殿下自然是心系百姓,可终究只是太子,怎敢在明面上越俎代庖?殿下无法调动军队前去沿海亲征,只得任其肆虐啊!”讲到这里,流萤还落下了无能为力的眼泪,但随后,她就看向眼前人,全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公子,原先您假借宋国献宝之名,潜伏在大周皇帝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机会,将我大梁未来最大的威胁置于死地。如今您是成功获得了他的信任,这不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吗?
您得手之后,宫内外咱们的人会负责接应,届时咱们一定能顺利回到梁国,助太子一臂之力,才能救我大梁啊!”
谢昭一时静默,陷入了沉思,但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言会思索法子,便打流萤离开。
他内心的挣扎不会影响宫中筹备册封礼的进展,人人都喜气洋洋,满脸欣喜,在为这吉祥事儿而忙碌,却丝毫不知主人公的愁思。
心中是故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和岌岌可危的局势,眼前又是真真切切对自己满怀关切的人……他内心自有左右为难的苦楚,可梁国派来的人还在不断地传来危急的消息,不断催促他早日动手……
又过半月,明日便是每月十六,再过一月,就是册封大典,谢昭知道,不能再等了。
月色正浓,太和殿内,鸳鸯交颈,神魂颠倒。
一番欢好,熙和帝温香软玉在怀,搂着心爱之人沉沉睡去。
察觉枕边人熟睡后,美人却起身,从红香枕翻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望着帝王睡熟了也仍然冷峻的面容,谢昭心中竟滋生出几分不舍……
6玄不知我的身份,这段时日真真是把一切都捧到了我手心。可报国之心怎能为儿女情长所困?梁国有难,太子殿下进退不得,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青年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不舍得亲自动手送枕边人下黄泉。他精通医理,这是近日费心研制的药物,服下后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只是昏睡不醒,陷入一日无意识的状态罢了。
等他醒来,自己也许已经策马在塞外,此生不复相见了……想到这里,一行清泪从清丽面容滑下。
良久之后,他还是准备动手——
一只有力的手却率先狠狠地握上青年的手腕,阻止其接下来的动作。
谢昭猛然望去,入目的是帝王双唇紧闭,双眼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的模样。
帝王翻身而上,反客为主,攥着他的手,将那药扔开,青筋暴起的手又掐上美人脆弱纤细的玉颈,只是并没有真的用力
“昭昭这是在做什么,刺杀朕?”6玄冷笑道,但眼中又划过受伤的情绪,“梁国太子府中的扶光公子,对吗?”
“陛下既已知道,在下自无话可说。”谢昭自知事情败露,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脸上也满是冷淡。
“无话可说?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竟也变得无话可说了?
从你进宫的第一日起,朕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为何没动手处置,还允许他国之人侍候左右,你自然心中有数。
梁国,不过弹丸之地,你以为朕稀罕吗?因为有你,朕放弃了攻打梁国的想法,下令让将士们撤回两国边境,留在关内待命,就只是不想成为你的仇敌。
我本以为,把全天下都捧到你面前,就能够温暖你的心……”
我本以为,你会爱我……
“事已至此,陛下无论怎么处置我,都悉听尊便。”青年内心已然动容,可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看得男人又是心中一痛。
他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帝王心中一凛,克制自己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
“跟你里应外合的人朕绝不姑息,不会放过一个。
至于你,今后,便搬去含凉殿,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把你关在殿里,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帝王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没注意到,低垂着头,被侍卫带走的青年——
嘴角勾起一抹笑。
自那以后,年轻的帝王强迫自己,把所有时间都投注在政事之中,让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肖想那个不可能得到的人。
那日谢昭被带进含凉殿这个虽清幽,却位置偏僻,离皇帝所居的太和殿最远的宫殿的场面,不可能不被宫中的闲杂人等撞见,再加之帝后的大婚无端被搁置。
宫内外闲言碎语纷纷,流言四起,但无一例外地都知道了,这个妖孽的宋国男宠,终究还是被陛下给厌弃。
有如释重负,欢天喜地的朝臣;有太和殿中和青年相处已久,受过其恩惠而倍感惋惜的宫女太监;有又做起白日梦幻想爬床上位获得君恩的男男女女。
还有之前因为得罪谢昭而被处置的,诸如宁纯公主那一类自以为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人……
只是,当闯入含凉殿,试图趁青年失宠而来贬损羞辱,报仇雪恨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拦在了殿外。
望着含凉殿古朴厚重的宫门,和层层把守,凶神恶煞的御前侍卫,才终于知道,有些人,即使一朝失势,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