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落了下来,不过这回不是手掌,而是拳头。那拳头带着风声砸到了她的肩头。贝弗莉叫出声来。他一把将她揪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他不是她父亲,而是它!贝弗莉突然明白她一个人和它待在一起!它占据了父亲的意志!
他一下子把她甩在了咖啡桌上,滚了下来,摔在了地板上。
“我要告诉比尔。”她疯狂地想“让他明白它无处不在。它占据了德里的每一寸空间。”
她在地上翻滚。她的父亲走向了她,她连忙朝后躲闪。
“我知道你到那里了。”他说“有人告诉我了。我还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的贝弗莉会跟一帮男孩子在一起。但是今天上午我亲眼看见了。跟男孩子们鬼混!“他吼叫着,一脚踢在了贝弗莉的大腿上,疼得她尖叫起来。他就像是一条狗在保护自己的骨头一样嚎叫着:“还不到12岁!还不到12岁!还不到12岁!“
他又踢过来,贝弗莉连滚带爬躲了过去。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厨房。他的鞋碰到了炉子下面的抽屉,撞得里面的锅盆叮当乱响。
“别想从我身边逃走,贝弗莉。”他说“别想那么做,要不然你会很惨的。相信我。相信你爸。跟男孩子鬼混,还不到12岁。
上帝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抓住她的肩膀,一下子把她扯倒在地。
“我看见你还抽烟!”说着,又是一巴掌,把贝弗莉打得冒金星,撞到了饭桌上,上面的盐和胡椒粉都洒落下来。
“爸爸,我们只是在玩。真的。我们只是玩我们没有干任何坏事。我们——”
“我看见你抽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贝弗莉的稍微发育的胸口和臂部上转悠,然后像中学生那样念叨起来:“嚼口香糖的女孩会抽烟!抽烟的女孩会喝酒!喝酒的女孩,每个人都知道会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当他的双手落到贝弗莉的肩膀时,她疯狂地叫了起来。他的双手很轻柔——这反而让贝弗莉更为害怕。
“贝弗莉。”毫无疑问他被一个疯狂的逻辑完全困扰了。“我看见你跟那些男孩在一起。到那种地方不跟那些男孩子们鬼混还能干什么?”
“放开我!”贝弗莉的愤怒终于喷发出来。他一直在恐吓她;他一直在羞辱她;他一直在伤害她。“你别管我!”
“不要那么跟你爸爸讲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
“我没有干过你说的那些事情!从来没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脱了裤子。”
“不”
他的眼睛睁大了。“你说什么?”
“我说不。”贝弗莉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和反抗。“是谁告诉你的?”
“贝弗莉——”
“谁告诉你我们到那儿玩了?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身穿银色衣服上面缀着橘黄色扣子的人?他带着手套吗?如果他不是小丑的话,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他的名字是什么?”
“贝弗莉,他想阻止——”
“不,是你想阻止。”贝弗莉的口气越来越强硬。
他又挥起了手,这回是拳头。贝弗莉躲了过去。拳头带着风声飞过她的头顶,砸到了墙上。他嚎叫一声,放开了她,连忙把拳头放到了嘴边。贝弗莉一下子跑出去好几步。
“你回来!”
“不,”她说“你想伤害我。我爱你,爸爸,但是你这个样子,我憎恨你。你不能再这样了。是它让你做的,但是你让它进来了。”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他说“但是最好还是回来。我不会再问你了。”
“不。”贝弗莉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要让我过去收拾你,贝弗莉。你会后悔的。过我这边来。”
“跟我说是谁告诉你的,”贝弗莉说“我就会过去。”
他极其敏捷地跃了起来,贝弗莉虽早有准备,还有险些被抓住。她摸索着厨房的门,然后拉开一道她刚好过去的缝,朝前门跑了出去。她拼命地跑,就像是27年后她从克斯夫人那里逃跑一样。
在她身后,艾尔。马什“乓”地撞在了门上,一下子把门合上了。
“马上回来!贝弗莉!”他嚎叫着,又拉开门,追了出来。
前门被锁上了,她是从后门回来的。她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开着门锁,一只手抓着把手用力地转动。身后,她父亲又嚎叫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门终于打开了。她回头一瞥,看见他已经冲了过来,脸上是得意的怪笑。
贝弗莉窜了出去,只觉得他的手指从她的后背滑了过去。她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水泥路上,擦破了双膝。
“立即回来!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他从台阶上走下,贝弗莉慌忙爬了起来。
他不再是曾经给7岁的贝弗莉辫过小辫,曾经在周日给她做过蛋黄乳的那个慈爱的父亲了。他的眼中只有凶恶。赤裸裸的谋杀。
它就在那里。
贝弗莉跑了起来,周围的邻居们都惊动了。正在浇园子的帕斯科尔先生惊愕地抬起头来,丹顿夫人从二层的房间里朝外观看,3岁的拉尔斯正拉着自己的小玩具车在后院玩耍。他看见贝弗莉跑过而她的父亲在后面一边嚎叫一边追赶时,小拉尔斯哭了起来。他看见7艾尔。马什先生那张凶恶、非人的脸。此后3周他都会连续做噩梦——他看见马什先生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大蜘蛛。
贝弗莉知道自己正在逃生。如果父亲抓住她,也没有人会搭理的。德里的居民有时会干些疯狂的事情;她不用读报纸,不用看历史书也会知道。如果他抓住她,就会狠狠地踢打她,直到把她打死。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就被抓进监狱里;事后对这一切他会感到莫名其妙,就像是爱德华。康克雷的父亲那样。
她朝市中心跑去,经过了很多人。他们都非常惊讶——先是因为她,然后是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父亲——有些人甚至都惊呆了。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仍然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贝弗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她跑过运河大街,然后突然横穿梅恩大街,全然不顾汽车的喇叭声和刹车声。班伦就在那个方向——但是有一英里远,他肯定能追上她的。
“回来!小婊子!我警告你!”
她折向了一个小巷子。他离得越来越近了。小巷朝左边转了个弯贝弗莉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前面的路被一辆满载垃圾的卡车堵上了。卡车距离两边的墙那么近,根本不可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