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并非高门大户,听说柳家大老爷也就是她的父亲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两有余,之前为了给她赎身早已耗费了个一干二净,眼下这一千两银票,该是吴氏攒了多年的私房钱或者嫁妆罢。
看着手头里这还热乎乎的一千余两银子,又回想起方才吴氏泪眼婆娑的离去,柳莺莺终归没能忍住鼻尖一酸,不多时,她抬手抚发,顺手勾去了眼尾的一抹涩意。
随即,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盘算了
算,这一千余两银子可以换取多少个桃夭来时,正好这时,桃夭将柳莺莺两个箱笼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了,倒了杯茶正要给柳莺莺奉上。
进屋后,看到案桌上那些明晃晃的银锭子,顿时心头一跳,立马要退出去。
这时,柳莺莺道:“无妨,桃夭,你进来。”
桃夭抿着唇进来将茶递给了柳莺莺,顿了顿,看了眼柳莺莺那一包袱银子,又很快的将目光移开了。
柳莺莺淡淡笑着看向桃夭道:“桃夭,往后你便是我贴身侍奉的了,这些银子你代我收好。”
略有些慵懒的话里却是语出惊人。
桃夭闻言双眼骤然一怔,似有些惊诧,又有些局促,看了看柳莺莺,又看了看那堆白得晃眼的银子,良久良久,只抿嘴道:“姑娘,奴婢……这恐有不妥!”
柳莺莺却眼尾婉转道:“我信你。”
话一落,只将桌上的包袱推向桃夭,还不待桃夭反应,便又见那柳莺莺忽而一脸正色的看向桃夭一字一句道:“今后,你我恐怕是要在此处相依为命了。”
说着,柳莺莺又道:“我此番来沈家,轻易是不会回去了!”
说罢,柳莺莺只缓缓起身,走到了窗子前,看了眼窗外绿葱葱的绿荫,方又一字一句道:“许多事情我不便与你明言,日后有机会再同你细说,眼下你只需要知道的是,我此番来沈家并非来借住的,我柳莺莺此番来沈家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嫁进
沈家,至少也要在此期间内觅得一段良缘,我需要帮手,至少是不能拖后腿的,桃夭,你可知?”
柳莺莺背对着桃夭将她的目的一字一句如实相告,话一落,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又见柳莺莺缓缓转过了身来,盯着桃夭的眼,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道:“而在沈家这段时日里,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说什么,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咱俩都能心领神会。”
大抵是柳莺莺眼里的坦诚和信任过于清澈和坚定,以至于听到这番惊涛骇浪的推心置腹和嘱咐后,桃夭愣了一下,几乎是想也未想,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奴婢定当……守口如瓶!”
说到一半,意识到这番话的分量后,语气中的坚定未减,反倒是慢慢的越发的变得坚定和郑重,良久良久,又只一字一句补充道:“定当助姑娘达成所愿!”
话说就在正当主仆二人推心置腹间,这时,只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柳莺莺与警觉的桃夭二人对视了一眼。
二人收好钱财,缓缓踏了出去。
“锁秋姐姐,你怎地也同我一样倒霉,我娘好不容易才托人将我塞到老夫人院里的,没曾想这才来了几日,便被打发到这样清冷的地方来了,早知道当初便是绞尽脑汁,也该让我娘想着法子将我塞到二太太院里去的,听说黛眉被派去表姑娘院里伺候了,听说表姑娘那院子金光闪闪,比大姑
娘的院子甚至都并不逊色了,你说同是一道入府的,怎地黛眉运气这样好,偏我这样倒霉,被发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话说通往沁芳院的鹅卵石小径上,锁秋和品月二人一人搂着个包袱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品月许是不想来这沁芳园伺候,一脸愁眉苦脸的,边走边将小径上的鹅卵石踹得飞远。
前头的锁秋头也不回道:“来都来了,你就甭抱怨了。”
又道:“收着些脾气,听说柳家这位住不了多长时日,没多久便会离去,到时候不就又能回到北苑了。”
锁秋耐着性子宽慰着她。
品月却道:“可若她跟四房的那两个厚脸皮的那样,赖着不走了该怎么办。”
品月嘟囔着道:“甭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谁不知沈家家大业大,咱们府里的公子们一个个乃人中龙凤,乃天尖上的人物,放眼整个中原乃至整个江南人士,哪个不眼馋,哪个不想攀上这高枝?哼,说不定柳家这位也是存着这个念想的,不然断了这么多年关系怎就偏在这会子上赶着奔来了?这些年来,赖在沈家的人还少么,有些没皮没脸的简直跟个苍蝇似的撵都撵不走,不过四房那两个至少还沾着亲带着顾,更甭提二房的表姑娘呢,那才叫一个真亲戚,柳家这样的算什么,听说还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祖上还是经商的贱籍,就这样号的,怎还好意思登得沈家的大门来
,要我看,也就是咱老夫人心地善良,这样的落魄户,活该一棍子打出去才是,也省得连累了我跟着遭这档子罪了。”
“要来的都是表姑娘这样号的,该多好啊!”
话说品月一路愤恨不平,喋喋不休。
听得锁秋心惊肉跳,不由加快了步子,可不敢跟她苟同,偏那品月还撵在后头越说越横道:“听说一路蒙着面纱都没敢摘,指不定是个丑的呢——”
正说得兴头间,这时,走在前头的吴妈妈催了句:“赶紧的,还在后头嘀嘀咕咕什么了。”
一声呵斥,二人只得抱着包袱一路小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