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何等形势,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好像坏掉了,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变得迟钝,变得麻木,变得呆滞,直到此时此刻,仿佛有一束光灌进了脑子里,脑子无缘无故的活了过来。
他竟然没死!
沈琅没死!
柳莺莺一时间只觉得心脏酸涩,喜极而泣。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从来并非不知礼数之人,相反,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是个察言观色之人。
她知,在她冲过去的那一刻,她的名声,她的身份地位恐将会轰然崩塌。
她知,在这个世道,女人什么都可以丢,唯独应该牢牢守住这颗心,不该丢。
可是无论多么清醒冷静,无论多么沉稳持重,这一刻,她却只想跟着心走,做自己想做之事。
柳莺莺牢牢攥紧了沈琅胸前的那片玄色衣袍,用力的攥着,唯恐再一
松开,便如同梦中的那些画面般,顷刻间化为乌有。
温润的眼泪一点一点没入坚硬的胸膛。
沈琅微微垂目,抿着唇,良久良久,忽而将长臂一挥,玄色的斗篷瞬间扬风而起,落下的那一瞬间顷刻间覆盖在了柳莺莺背影上,一瞬间遮住了众人视线,连同她整个人一并吞没入了他的怀中。
斗篷底下,沈琅长臂一收,亦是将她慢慢摁入了怀中。
肃穆低沉的氛围下,眼前这一幕似乎是为数不多的温情。
此刻的沈家人早已不在是两个月前那些天真咋呼之人了,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城池尽毁,所有人一夜之间早已长大成人。
仿佛天崩地裂,都早已能平静接受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月澶下意识地朝着身侧宓雅儿看去,却见宓雅儿定定盯着沈琅斗篷下,露出的那一根麻绳。
那是柳莺莺头上戴带的麻绳,她今日亦是跟所有人沈家人一样,身上戴了孝。
而身后,沈烨缓缓收回了目光,亦是侧眼朝着身侧沈戎脸上看了去,却见沈戎俊美面容上的刀疤,给这副清远城第一美男人身上平添了几分刚毅之气。
沈戎背着手,淡淡收回了目光,而后忽而抬着手拍了下沈钰的头,面上并无任何怨色。
*
沁芳院内静悄悄的,时隔近两个月,柳莺莺等人又再度回到了此地。
庭院内静悄悄的,从前此处是整个沈家最为偏远荒凉之所,可即便如此,她这个院子里
还是有着品月、锁秋二人伺候着,院子里头还住着守院的吴妈妈,隔壁东院更是洋洋洒洒住了十来人,而今,人全部散去了,才知什么叫做真正的荒凉。
城池应该是三四日前才刚被收回的,沈家所有人的衣冠冢昨日才全部收殓完整,今日才刚发丧,此时整个沈家除了幸存下来的那些人,其他多数一并消失在了那场浩劫里。
命运就是这样的离奇,两个月前向沈家辞行时,柳莺莺绝对想不到富贵了上百年的世家门阀沈家,竟会有遭此劫难的一日,亦是想不到有一日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还是在这么快的时日里。
西院亮起了一盏长明灯,隔壁东院却静悄悄的,再无一人。
寿安堂内。
沈老夫人因经受不住如此打击,一病不起,沈琅陪守一侧,一直到后半夜沈老夫人终于迷糊苏醒,一睁眼看到沈琅,顿时激动得不断挥手,如同梦魇般牢牢紧紧住着他的手道:“哥儿,衔哥儿——”
沈琅立马将手回握过去,一把紧紧抓着沈老夫人的手,道:“孙儿在这里。”
沈老夫人顿时泪眼婆娑道:“是祖母对不住你,是祖母对不住你。”
“祖母伤了你的心了。”
沈老夫人语言乱语着,像是在梦里说着梦话,又像是临终前的忏悔,不断唠唠道:“答应祖母,答应祖母娶了雅儿,让祖母在临死前看到你成家可好?”
“因为只有娶了雅儿,你就是真正
的沈家人了,你才能回家啊!”
沈老夫人潸然泪下道。
说完,见对面之人久久没有回应,沈老夫人忽而猛地咳嗽着,一边咳着一边不断挥着手去抓沈琅的手。
良久良久,终于闻得一声低沉的声音,低低道:“孙儿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