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是两头小狼崽子,是因为这两个破小孩实在太能折腾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那两道大嗓门嗷嗷嚎着,就没有停歇过一下,简直差点儿将整个屋顶给掀翻了。
沈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能嚎的小孩。
不但能哭,关键是他们一出生竟还知道挑嘴,仿佛知道那不是娘亲的奶水似的,竟一口不沾,如何都不肯吃。
飞羽阁提前备下了两名奶娘喂养,奶娘一个个身形膀圆,奶水充足,却不料那两头小崽子死死抿着小嘴,任凭两个小身板饿得头晕眼花,哭得浑身紫胀,竟如何都不张嘴。
那时,刚生产完的柳莺莺早已累得昏死了过去,沈琅自然不会将她惊醒,更如何能让他们这般在卧房折腾,当即便直接命人将其纷纷抱走,送到了最远处那间偏殿安置,与此同时连夜派人去宫外挨家挨户的搜罗孕妇,一直到快天亮了,终于便又找寻了几个奶娘搜罗了入宫,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刚出月子的相貌清秀,奶水充足,两头狼崽子中小的那个这才哼哼唧唧愿意啜上两口,却也仅仅只啜了两口,很快便在大的那个带动下,复又跟着一路嗷嗷嚎着,如何都不肯吃了。
大的那个更是一口不碰,小嘴抿着跟个河蚌似的。
最终,还是吴庸来禀,说宫中斗兽场里的狼王刚产下一头小狼,奶水充足,沈琅无奈
之下,只得亲自抱着两个小儿亲自奔赴斗兽场,这才生生张开了嘴,在母狼身下吃了一顿饱饭,跟那嗷嗷待哺的小狼夺起了食来。
这样式的,不是两头小狼崽子又是什么?
就这样生生闹了一宿,鸡飞狗跳的飞羽阁这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结果今儿个天方才一亮,又开始嗷嗷乱嚎了起来,一屋子宫女嬷嬷十余人伺候着,竟都忙得手忙脚乱,连柳莺莺的贴身侍女桃夭和锁秋竟全都哗啦啦全赶了过去。
这也便是柳莺莺一睁眼,屋内第一次无人伺候的缘故。
此番沈琅吩咐命人抱过来,便见那嗷呜嗷呜的哭啼声如打雷似的,雷声震震,由远而近,床榻上的柳莺莺远远听到那生命力十足的婴儿哭啼声,听着听着,一度死死捂住了嘴唇,另外一只手一度死死揪住了沈琅的袖子,顷刻间,眼红了一片。
那是她的孩子的哭声——
那样的苍劲有力,那样的活力四射,那样的活蹦乱跳。
历经过无数生死,历经过无数波折,带着那一声声嘹亮的哭啼声,降临了人间,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是体内流着她血脉的孩子。
柳莺莺活了整整十六年,前十年的记忆她缺失了,生命里一片荒芜,仿佛没有来处,后这六七年一片波折,尽是荆棘,仿佛永远不知生命的去处。
她虽有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她虽拼命努力向上,向阳而生,实则却并无根系,犹如浮萍
,永远在尘世间庸庸碌碌的飘荡着,直到此时此刻,那哭啼声生生敲击着她的心灵,震动着她的耳膜。
柳莺莺瞬间热泪盈眶。
仿佛,她混沌了十余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生出了土壤,出现了光亮。
沈琅偏头看向潸然泪下的她,嘴角微微抿着,一度扣着她的肩,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而后,缓缓起了身,亲自大步迎了去,从门口接下那两团襁褓,一左一右抱着,而后抬眼看向她,一步一步铿锵有力的朝着她大步走了来。
直到,摊开双臂,将一左一右两团襁褓展现在了她的跟前。
便见柳莺莺飞快将脸上的眼泪一抹,径直从榻上一挣而起,而后跪坐在了床沿上,双手死死揪着沈琅衣衫,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连连探着脖子朝着他的臂弯中探了去。
便见一左一右的臂弯中此刻正躺着两团白面糯米团儿,用明黄色龙锦纹的锦缎包裹着,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张软软糯糯的小肉脸来,那小肉脸竟是粉嘟嘟,白胖胖的,一眼望过去时,柳莺莺心都化了。
又见一双糯米团儿们此刻纷纷撅着小嘴,嗷嗷大哭着,许是哭得太久,哭得太累了,只见哭声沙哑,整个白面团儿似的小脸纷纷胀成了紫红色,圆溜溜的脑门上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哭得小鼻子,小眼睛都泛红了,小嘴巴更是一片青白,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哭。
其中一个一
边哭着一边抡着圆滚滚的小肉拳从襁褓中挣脱了出来,在在空中一顿乱挥着,可见力道有多大。
柳莺莺还没有见过这样小的小孩,她见过最小的小孩便是瑶瑶了,万花楼里的小丫头最小的也有五六岁,柳莺莺见其可怜,平日里总会偷偷照拂一二,可再小便也没有了。
哦,对了,当年楼里有个赎身出去的姐姐,给个五六十岁的员外做了妾,不久便生了个女娃娃,有一回柳莺莺在街上无意间撞见过,牵着逛胭脂水粉铺,软软糯糯的一小团,磕磕绊绊的,才刚学会走路,倒是可爱的紧,那是楼里一众姐妹们中为数不多有个归宿,有个子嗣的,余下的多是白长了个肚子,吃多了药,早已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这还是自当年遇见那小囡囡后柳莺莺头一次见到这样小的小娃娃,比那个要更小得多,就跟一团奶呼呼的肉似的。
而这一次,却是她的孩子。
还不止一个,是一双。
怎么可以这样小呢,尤其,抱在高大威猛的沈琅的怀里,更衬托得成了小小的一团,还不到他半个胳膊大,却能发出这般惊雷般的哭喊声。
哪怕哭得小五官全部发皱了,却依然能够窥探出小脸上的软乎可爱。
哭得这样撕心裂肺,真怕一口气顺不过给呛住了。
柳莺莺鲜少看到过这么小的小奶娃,还哭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初为人母的她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母亲这个
身份,冷不丁看到这两只嗷呜不止的小家伙,还隐隐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