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陈时川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有些后悔,问祝青臣:“老师,我是不是不该……”
“是啊。”祝青臣点点头,“如果你不打他,那你就是完美受害者了。”
陈时川着急问:“那现在怎么办?对不起,老师,我不该一时冲动。”
“其实也是老师没有考虑周全,你只是个学生,有血有肉、被欺负了很久的学生,一时间热血上头,是容易动手。”
“不是的,是我……”
“没关系。”祝青臣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受害者,一码归一码,你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这件事情,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来问你,你把这些年来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们就好了。你负责陈述事实,和他们吵架辩论的事情,交给老师就好。”
“好。”陈时川用力地点了点头。
*
等他们吃完午饭,有关部门的人,便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办公室里。
事关重大,教育局和派出所马上成立了调查小组。
他们临时征用了学校的办公室,将所有人都分开。
高老师、张副校长等人,或单独接受询问,或写书面材料。
因为陈时川还没成年,所以他们允许祝青臣陪着他。
祝青臣和陈时川又一次坐在了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前,几个陌生的领导坐在他们面前,语气温和。
“陈时川同学、祝青臣老师,你们不用担心,就像是聊天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生了什么事情,就说什么,好不好?”
陈时川认真地点了点头,条理清晰,从自己六岁的噩梦开始讲起。
“六岁那年,我就被带到祁家,照顾祁,陪祁玩。”
“七岁,我上学了,一开始读的是实验小学。后来有一天,我的父母,还有祁的父母,他们说,祁也要去上学,他们让我照顾祁,于是给我转了学。”
“我开始照顾祁。每天早上哄他起床,给他做早饭,给他穿衣服。在学校里,也要照顾他,全校都知道,我是他的小跟班。”
“我想过离开的。”
“中考那年,我填的是一中的志愿,我的成绩也足够上一中。但是后来,祁家知道了,祁的父亲找我谈话,他跟我说,公立学校没什么好的,让我不要因为虚荣,就不接受资助。”
“我本来就不想接受他们的资助,可是后来,我还是收到了这里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爸妈打电话给一中,帮我退了学籍。”
“高二那年,祁第一次破坏我的考试,和今天一样,他装病,让我背他去校医院。我一开始以为他真的病了,就放下考试,背他过去。”
“到了之后,他躺在病床上捧腹大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装的。”
“这件事情之后,我也想过转学,但是我刚把转学申请书交给老师,祁家又知道了,祁的父亲又找我谈话,把申请书拿回来了。”
陈时川低下头,眼中有泪光闪动:“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次考试之前,我求了祁很久,我帮他洗脚,我跪下来求他,求他让我考完试,我只是想专心考试而已。”
“可是他不听,他一直敲桌子,一直催我背他去校医院。我已经很努力地答题了,我还差半篇作文就写完了,我真的没办法……”
陈时川落下泪来,祝青臣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坐在他们对面的领导,也不免有些动容。
做记录的工作人员,敲键盘的手指,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