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要迎接新的女主人,张灯结彩,连晚风都带着喜气。王府近来势头的确很高。大公子继承了王位,二公子中了状元,三位公子又都娶了望族,这大概是普通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越青在想,换作另外一个女子,她会不会对自己现在所处生活,特别满足。虽说是妾,整个王府也是给足了她体面。尽管不是很乐意,可她有了云熙锦的独宠,显得她在王府的地位格外不一般。
吃过晚饭,越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听凤羽撒娇:“夫君,你都好几晚上没去我那里了。”
云熙锦甚是平淡:“今日,我陪青青。”
凤羽撅着嘴,虽然生气,也不敢作,只是怒视着越青的背影,江连心倒是不多话,在这个王府能与越青一较高下的,只有王妃。但是能王妃一较高下的,只有王爷。而能让王爷言听计从的,只有越青。这大概就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儿吧,从来没有话本里面那样蠢得透明,也没有争得头破血流,有的只有心知肚明。江连心自第一次与越青交锋,败下阵来,就对云熙锦不抱幻想,既然逃不出王府,她也就认命了。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吧,越青也是这么认为的。
眼下最不开心的是凤羽,可是谁又知道其他人的心酸。凤家也是皇后的外族,虽然这凤羽已经是外了又外的庶女,但与越青比起来,她的身份也算作珍贵了,与云熙锦做妾,也算是委屈。不过,奈何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复杂。云熙锦放着将军千金不爱,偏爱小家碧玉越青。凤羽放着名门望族不嫁,偏要追随纨绔子弟云熙锦。谁又懂谁的选择呢?
越青整理了厨房,伺候云熙锦更衣。更衣后,云熙锦瞥眼见了越青的古琴,于是说:“青青,你给我弹个曲儿吧。”
古琴?
那是越青的爱情,也是她难以诉说的过去,于是她淡然说了一句:“明日吧。二公子大婚还有几天了,不如明天确认了宾客名单,约二哥一起吃饭,我再弹。”
“好吧,”云熙锦似乎不想再去强求什么,或者说他似乎开始改变自己对越青的态度。
第二日,三兄弟中午饭没约到一起,下午茶倒是约到了一起。正巧,下起了雨,越青也没有办法去点聘礼,便跟着去了花园的凉亭。
王爷夫妻俩,云熙锦夫妻俩,还有凤羽,云熙成独身。桌面上摆了一副棋,丫头们都小心伺候着几位夫人,家丁们小心伺候着几位公子。
越青的琴被星儿抱着,云落见她们过去了,撑了伞将她们接进凉亭,选了个位置,为越青摆上琴:“越小娘在这里抚琴吧。”
越青这一次没弹自己写的曲子,弹起了风雨,弹起了山川,弹起了飞鸟,弹起了大海,弹起了春暖花开,弹起了花开花落。听,风铃响起来了,是相思,是缠绵。春雨轻拍地面,拍打出万物复苏的节奏。烈日拥抱大地,孕育勃勃生机。春华秋实,不仅仅只有爱情,也可以有对生命的敬畏。
棋下完了,琴也停了。云熙成大方地鼓了掌给越青:“越小娘的琴艺,怕是神州与九州都找不出第二了。真是妙,妙啊。这曲子,沁人心脾。”
越青起身行礼:“二公子过誉了。”
“越小娘果然是色艺俱佳,也难怪三公子如此欢心。”王妃膈应人的本领真不是一般的。
越青仍旧低头。她不敢抬眼,怕自己一抬眼,就忍不住看向那个人。云熙锦一言不,这越青的琴艺高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哪怕是宫里的乐师也没这种水平,他知道两位大哥都不会告诉自己真相,所以他决定自己派人去查,杏林到底生过什么?
江连心只是陪笑,她并不想多说什么?说什么好呢?夸越青,那自己这个正妻的面子呢?贬越青,那岂不是更招云熙锦嫌?只好选择不说话,本来她打算跟着云熙锦说几句,没想到云熙锦一言不,仿佛是要用眼睛吃了越青。
直到云熙成大婚,云熙锦都一直睡在越青的房里。他越觉得越青身上有很多秘密一般。越青只觉得好笑,哪儿来的秘密,又不是写话本,数不尽的巧合,数不尽的秘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普通到她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普通的那样的一个人。
云熙成大婚的前一晚上,云落匆匆进了云熙桓的书房。神色平静地向云熙桓报告:“王爷,柳润昨日传来信息,说近来有人在杏林打听越小娘的事情。”
云熙桓淡然自处:“三弟的人还是王妃的人?”
“似乎都有。”说着递上了两张画像。
云熙桓看了那两张画像,一张自己的,一张越青的,哑然失笑:“倒是画得挺好。”
“要属下去查一下出于何人之手吗?”
“不用。越青这画像,一看就知道是三弟的手笔。至于本王的画像,手法自然不比三弟的画工深厚。”
云落有些迷惑:“王爷识得这手笔?”
云熙桓放下了画像:“自然不是出于同一人,本王大概也知道是谁。你让人看好越青,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
“是”。
云熙桓不知道接下来的走势如何?杏林那些事情,他也不怕谁知道,如今许相也不能将他怎样。只是那越青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想到这里,他内心万分不安,这些苦难是谁给的?是那难以抑制的欲望啊!人的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阴暗,进而能被欲望驱使。
王府响起了琴声,在这清朗的夜晚,显得格外空明。云熙锦看向身边的越青,这显然不是越青在弹琴。这王府的琴声除了云熙成,还真没别人。云熙锦嘟囔道:“二哥,怎么也喜欢夜里弹琴了。”
越青望向远方,哪里是云熙成的琴声,那是云熙桓的琴声。
他说:“你谱曲,我弹琴,天作之合。”
她说:“这叫琴瑟合鸣。”
于是,他教她弹琴,她为他谱曲。哪儿来的天生就会弹琴,哪儿来的天生绝技。不过是有了高人指点,不过是为了讨彼此欢心。
越青的神色略显忧伤,云熙锦尽收眼底。他不懂她的悲伤,也不懂琴声里的故事。只是在心里默念,余生会好好珍惜眼前人。
“明日二哥大婚,你可要出席。”云熙锦提醒越青休息。
越青点头,她怎么有资格出席,不过是低人一等,便什么都叫高攀。
云熙锦起了个大早,他可是过去帮忙接待客人的,今日来的宾客虽比不上王爷成亲那般珍贵,这京都的人物,马前卒往前三代估计都是大人物,怠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