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一種解釋。」車衡沒有理會常湘的夾槍帶棒,回答道。
趙黎裝作深沉狀拄著下巴,手指擋在嘴巴前偷偷地笑了起來。
徐峰跟姜則成曾經合作過多次,兩個人是爛片檔的王者搭檔,大多喜歡動用年輕的「小鮮肉」演員,拍攝無腦愛情片。被糟蹋的「愛豆」有不少,但是吸粉是真吸粉,兩個人獲得的利益是在是太大了。
徐峰於23號去鄰市參加一個發布會的活動,原計劃是25號回來,結果27號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家裡人有點擔心,開始想方設法地聯繫徐峰,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據他的助理反應,徐峰是在24號晚上脫離他的視線的,家人稱最後一次與徐峰聯繫也是在24號晚。
警方試圖定位徐峰的手機和號碼,無果。徐峰的手機裝了反追蹤系統,電話號碼最後一次往電台發送信號是在鄰市和本市的邊界,之後徐峰音訊全無,家人於26號晚上報案,警方於27號立案,28號,常湘把案子提到了市局。
姜則成的死因蹊蹺難尋,不知道他的好搭檔徐峰,是不是也「光溜溜」地跟他作伴了。
就在此時,常湘的手機收到了一個來電。
「好,兩點見。」常湘掛斷電話,看向眾人,說:「是杜朗。」
時隔五天,常湘和林不復再次來到了杜朗這棟位於郊區的僻靜的小工作室,見到杜朗的時候,常湘和林不復都愣怔了一下。
杜朗是個女演員,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保持著光鮮亮麗的樣子,上次見她時她雖然疲累,卻依然畫著精緻的妝容。可是這一次她整個人憔悴了不少,只在唇上塗了口紅,這顏色襯得她的臉色愈加蒼白,乍一看上去,仿佛剛吸過血的女鬼一樣。
杜朗疲憊的朝他們笑了一下,說:「見笑了,請坐。」
常湘和林不復在她對面坐下,杜朗說:「我想好了,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至於對你們有沒有幫助,我就不得而知了。」
杜朗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兩隻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片刻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說:「你們離開之後我想了很多,可是還是覺得難以啟齒。」
兩個小時後,常湘和林不復從工作室走出來,林不復臉色不太好看,說:「他們都是畜生嗎?」
一張紙單夾在常湘的手機與手機殼之間,裡面是杜朗給他們列下的,與她同期的所有女演員的名單。如果換個名稱,那麼可以叫做——曾被姜則成與徐峰性侵過的所有可能的女演員的名單。
杜朗寧死也不想再回憶起那一天。她們幾個人被迫去陪給公司投資的大客戶去喝酒,席間那些人的手一直在她們身上亂摸,像是裝作不經意,又像是理所當然,逼著她們喝下一瓶又一瓶的酒。一個女孩子不肯喝,被幾個人用紅酒淋了一身,她那晚穿的是白裙子,全身都濕透了。
後來怎麼樣,杜朗模糊地記不清,或者是不想記清。
有個人摟住醉醺醺的她,又餵她吃了什麼東西,剩下的她就不記得了。第二天醒來是在酒店裡,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幾乎一動不能動,姜則成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她,說她表現得不錯。杜朗不知道自己怎麼表現得不錯,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突然鑽心似的疼起來,姜則成在她的乳房上摸了一把,走出了房間。
陰道撕裂,肛門括約肌撕裂。杜朗在姜則成的私人醫院裡躺了足有半個月,出院的那天,她收到了一封郵件——一條視頻,附著一部戲的女主角面試通過的通知。
杜朗驚恐地砸翻了電腦。
她想沒有人能懂那種恐懼,那段時間她每天都想著自殺,她害怕看見姜則成,可那部戲她又不能不演,不然她沒有錢,沒有辦法解約,她不演她火不了她無法出頭,那樣她就永遠是他們手心裡的玩物。
兩個月的拍攝,像是噩夢一樣。如果之後沒有遇見她的伯樂,杜朗真不知道她該怎樣面對餘生。
潛規則是這個行業的暗瘡,髒歸髒,但總該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杜朗卻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她一樣,她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將跟她一樣。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這是她夜夜的夢魘。她醒來夢裡都是那段視頻,都是姜則成那張魔鬼似的臉,他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威脅的話,他知道她什麼都不敢做。
一想到那些畜生把那段視頻翻來覆去的觀摩,一想到許多隻手就在她身後伺機而動,杜朗就覺得毛骨悚然。
她努力地想遺忘,可她不能忘。常湘和林不復第一次找過來的時候她一晚上都沒能合眼,天亮時她匿名發了一條問題,隱掉了許多細節,粗略地講述了這件事,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第一次說出自己的掙扎恐懼和厭棄,如同等待著死亡宣判一樣等待著未曾謀面的人的回答。
叮咚,叮咚。
一條,兩條,幾千條,幾萬條。
她們說,你沒有錯,你沒有任何錯。
她們說,你不髒,髒的是那些枉為人的禽獸。
她們說,你儘管去做,在保證你安全的情況下,做你所有想做的事。
她們說,夜色過後,總會有黎明。
她們還說……
杜朗看不清了,她握著手機,哭得像一個受了天大的委屈、終於找到地方宣洩的孩子。這些淚水衝掉了她的「髒」,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