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禽獸之衣(十一)
趙黎和江酒臣開著一輛公車,朝藍意的公寓方向駛去。趙黎在用車上公私並不是很分明,提公車要登記,不是很方便,大多數時間,趙黎都開著自己的車到處亂竄。今天準備走的時候,卻被車衡給攔下了。
現在車停在市局門口,湯問朝系列案沒辦完,暫且是不能動了。這幫畜生不缺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見趙黎玩真的,說不定會動什麼手腳。之前出過一次這樣的事,給車衡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趙黎聽完了車衡的注意事項,覺得車衡能想到的謀殺他的方法恐怕是要比犯罪分子多。
江酒臣趴在副駕駛的窗戶上,說:「好沒好啊小嬌嬌,一會兒黃花菜都涼了。」
趙黎一拳把他揍回車裡,轉身上了駕駛座,跟車衡揮了下手,揚長而去。
「這位小同志怎麼比媽都磨嘰。」江酒臣說。
趙黎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說:「之前一個案子,我的車上被安了炸彈。」
江酒臣感嘆道:「好樣的。」
趙黎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後,說:「你上次說了藍意的事情之後,我安排人查了別墅區,姜則成,徐峰,海一慈和藍意在那裡都沒有房產。你跟我說藍意是嫌疑人,那麼篤定,依據是什麼?」
「我們絕不小心求證,只管大膽瞎猜。」江酒臣說,眼見著要挨揍,才說:「我沒能跟她近距離接觸,不過她肯定是不對勁,這是我的活兒,至於你們這個案子,照你查到的證據,應該沒有那麼湊巧的事,趙隊,合作愉快。」
能跟江酒臣「合作」,那絕對不會是愉快的事情,趙黎越想越發覺得江酒臣辦事不力,說:「你就不能在那些東西動手前抓住它們嗎?每每都要出人命,養你有什麼用?」
江酒臣笑起來,說:「小嬌嬌,這麼不講理的嗎,你覺得可能嗎?你怎麼不在那些殺人犯殺人之前把他們抓起來?」
趙黎語噎,不願再跟江酒臣抬槓,說:「在我們發布了那條娛樂圈潛規則的聞之後,盧軍派人盯梢藍意,海一慈跟盧軍聯繫密切,如果藍意真的是姜則成跟徐峰用來跟海一慈交易的……」趙黎說到這裡,微微停頓,「『雛』或『狗』,那麼海一慈可能把藍意送給過盧軍,他知道自己是下一個目標。」
「你希望藍意指認他?」江酒臣笑了,「如果這是你這次走訪藍意的目的,我勸你現在就調頭回去。」
江酒臣眼睛裡的笑意一點溫度都沒有:「有些事情做了,就回不了頭了。」
趙黎沒應聲,江酒臣沉默片刻,說:「那個女孩子,被種了東西。」
趙黎看著前方的車流,連眼珠都沒動一下,說:「你早就知道是嗎?」
「是。」江酒臣回答,「在別墅區我看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趙黎聽著心裡莫名有點火大,說:「你試著接觸過她,你為什麼不幫她把那東西拔出來?」
「她不是我的目的。」江酒臣說,「況且,那是她自願的。」
自李候南之事後,江城一直有一股力量在與他盤桓,有東西在到處步邪術,集魂。藍意之於趙黎是魚,之於江酒臣不過是餌,給了藍意這種力量的人,才是關鍵。
這次見面,藍意比上次看起來要不人不鬼得多。她臉色慘白,不知何故,塗了血紅色的口紅,一頭柔軟的黑髮披散在肩頭,青天白日,硬是生出了幾分詭秘的氣息。
開口詢問的不是趙黎。
江酒臣這麼個素來話癆的人,問起正事來難得的言簡意賅,一點多餘的話都沒有。
「他在哪?」
「我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在哪。」
藍意的語氣輕飄飄的,活像是女鬼的呢喃,還不待趙黎開口,藍意說:「你想說的,我全都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我會給你們,不是現在。一切都要了斷了。」
趙黎想好的勸她的話,這個時候一句也說不出來,這一切都不出江酒臣所料,藍意太堅定了,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一個滿心都是絕望的人。
這段時間以來,趙黎查這兩條線,幾乎傳訊了江城所有有錢有勢的人,這是踩在生死線邊緣上的差事,除了他沒有人會幹。這是何等態度堅定的表態,好似要把正義貼在自己臉上給藍意看似的。
可話說回來,對一些被逼得走到絕路上的人來說,正義這兩個字又是多輕,又是多重呢?
湯問朝至今在逃,即便抓回來又能判多久?宋佳林犯案證據確鑿,在不完善的律條下,強姦輪姦男性,卻只能用侮辱罪和故意傷害罪來定罪,這又怎麼去判?司法鑒傷部門即便再有心懲治這些畜生,又可能把梁聲身上的菸頭燙痕和鞭痕鑑定成重傷殘嗎?與他同樣的受害者,心裡上的折磨跟肢體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十年的有期徒刑對那些有錢有勢的衣冠禽獸來說,幾乎等於沒有。這對梁聲,真的就是個交代嗎?
正義這兩個字,最後看來好似只有態度兩個字比較值錢。
所以,所以此刻趙黎坐在藍意對面,只覺得一切話語都蒼白無力起來。
說什麼?說我為你主持公道,我為你捉他伏法?哪怕藍意交出證據,哪怕盧軍坦白認罪,又如何?
跟活剝人皮相比,這手段來得未免太不痛快了。
可趙黎穿著這身警服,他就必須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