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老常的閨女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丫頭跟媽特別親,自五歲之後沒給過自己老爹好臉,連「爸」都不叫,早幾年就喊「常先勇」,現如今「親切」一點,叫「老頭」。
對待父親的鐵手腕,看起來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也有兩個準則——「你說我這也不行,你說我那也不行。」
兩個人同樣的強硬的驢脾氣,這種家庭內部鬥爭是不可能避免的,一個想把對方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個不想接受任何安排。
中學時期,愛面子的封建主義大家長常先勇把常湘鎖在家裡,言辭令色:「這次考試沒進年級前三,你這半年別指望出這個門。」
常湘報之冷笑,考試成績單出來——科科成績都是差一分及格。
接下來的四年裡,每次考試後常先勇都會收到這樣的成績單。
不知道報志願的時候爺倆是不是打這麼多年打累了,破天荒的意外和諧。大學時常湘在學校是「尖刀班」的,上面領導挑頭在警校里選的「預備役」,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英。畢業的時候常先勇打算把常湘安排到武警部隊,話里行間都透著一股繼承衣缽的味道。
「過兩天會去你們學校招錄,你乖乖給我把名報上,在這裡,總比你在其他地方摸爬滾打好發展。」常先勇帶著一貫的官腔,命令的味道說。
常湘倚在沙發上看書,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去他媽的好發展。」
爺倆直接打起來了。
於是常湘「一意孤行」地去當了刑警,把基層的小領導弄得戰戰兢兢,常先勇冷著一張臉:「她有本事,就讓她自己去闖,誰也別給她開方便車!」
現如今老頭躺在病床上,鼻子裡還插著氧氣管,真是難得的安靜了。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估計會在24小時之內醒過來,你在這照看著一點,媽回去給他煮些湯喝。」常湘的媽媽捏了捏常湘的手,安撫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常湘在病房門口往裡看,略微嫌棄地撇了下嘴,走到病床旁坐下。這老頭睡著的時候還真跟平常判若兩人,常湘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以前這老頭幹過的「缺德事」都從腦海里鑽了出來。
這許多年,常先勇沒給過常湘好顏色看,在常湘的印象里,老頭子總是虎虎生風的樣子,好像渾身的精神頭永遠都用不完,好像下一刻就要把手底下的兵蛋子拽出去拉練。現在仔細看來,好像也不是這個樣子。一個人哪怕拽得再二五八萬,也還是會老、會病的。常湘看著老爺子鬢角的白髮和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常湘眼圈有點要發紅,她從床頭柜上拿起個蘋果削皮,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常先勇的眼皮抖了抖,睜開眼,看見醫院白色的天花板,再扭過頭,看見自己養出來的那個小白眼狼坐在床邊低頭削平果,兩邊的長髮垂下來……這丫頭眼圈紅了?
常先勇沒出聲,這麼看了常湘好久,直到常湘慢悠悠的削完一整個蘋果的皮。常湘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常先勇立刻扭回頭去閉上眼睛,復又睜開,裝作才醒的樣子。
常湘愣了一下,馬上轉過頭去輕輕揉了揉眼睛。常先勇冷哼了一聲,說:「白眼狼還知道過來?我還以為我死了你才開心呢!」
常湘「啪」的把蘋果放在果盤裡,語氣輕鬆地說:「您老人家不是老當益壯嗎,還有躺在這兒的一天啊?蘋果用切塊嗎,咬不動的話,要不直接榨汁?」
常湘:我剛才是神經錯亂才會為他難受!
常先勇:我是被附身了才會認為這小崽子有良心!
病房陷入了常氏父女獨家定製的專屬沉默當中。
另一邊,車衡跟林不復先回到了發現屍體的地方。這裡人跡罕至,警戒線還拉著沒有撤掉,但是沒有什麼實際用處,這幾天下過雨,土地一片泥濘,派出所的人和取證的技術人員腳印遍布,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追溯的了。
車衡沒有深入,繞著警戒線的邊緣,去看遠處村落的炊煙。他問老陳:「這裡是無主地嗎?第一目擊者是怎麼發現嬰屍的?」
「照理說是無主地,開荒就能用的,不過這片地方好像有點邪門,再加上特別偏,照看不方便,一直沒有人來開墾。第一目擊者是搬來這個村的,不是個莊稼人,就想開一小塊地弄點東西種種,你們怎麼說來著?嗯……儀式感,對,儀式感,結果幾鋤頭挖下去,刨出來個嬰兒。」
車衡點點頭,看向林不復,林不復說:「老大那邊安排人在審了。」
正說著,他的手機又響了一聲,林不復看向車衡,說:「分局的四具屍骸的dna檢驗結果出來了,局裡在調失蹤兒童檔案比對,動作快的話估計晚上能出結果,下一步你打算從哪兒入手?」
車衡想了想,說:「到村子裡,隨便幾家人家走一走。」
這村落的風俗如何,對孩子的態度如何,在一定程度上,會成為破案的強有力的支持。
林不復想了想,跟上了車衡的思路,他過去搭住車衡的肩膀,讚賞地說:「大衡,你真是個妙人。」
車衡:「……」
第38章地獄之門(二)
當天下午,林不復和車衡在當地村民家走訪,借著閒談的風打探消息。從第五家村民的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天色漸晚,林不復擺了擺手,說:「我覺得普遍上民風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重男輕女傾向也不是很嚴重,極個別人家有,再加上老陳和村委會的幹部的話,我覺得這個村子倒不至於有虐待殺嬰的慣例,而且可以看出來,他們還是很注重教育的。目前來看,不像是你說的那個案例的同類型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