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母接過林不復手裡的東西,說了兩句客套話,這麼多年頭一回看到常湘身邊有個活著的男人,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幾眼,林不復笑了笑,說:「伯父好,伯母好。」
俗話說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這雖然八字還沒一撇,起碼是個活人,不錯了。
常先勇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查戶口是肯定要查的,不查戶口是不可能的。林不復也沒能躲過這一茬,好在人機靈,怎麼問就怎麼答。問著問著常湘先無語了,伸手捅了捅她媽媽的後背,常母笑吟吟地看著林不復,頭都沒回,手往後扒拉了常湘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叫林不復去幫她搬點什麼東西上來。
屋子裡就剩下常先勇跟常湘了。
爺倆相看兩相厭,誰也不搭理誰。常先勇剛吃完東西,這陣子渾身難受,卻也不出聲。好在常湘是做刑警的,觀察力十分敏銳,一句話在嗓子裡轉了一圈,才說:「下樓溜溜彎?」
說完也不待常先勇回應,起身把輪椅推到床邊來,老爺子費勁巴力地支著坐了起來,常湘遞給他一條胳膊,常先勇歪著下巴瞧了瞧她,頓了一下,這才扶住常湘的手。
六月份,正是好時候,氣候不冷不熱,風也怡人。林不復幫常母拿完了東西,見病房裡沒人,下來找,正見到這場景。
常湘和常先勇都尋思著,好不容易有個這樣的好時候,最好別說話煞風景,但是見了小崽子不點評兩句哪裡是老常的風格,一個沒忍住就開始對前一陣見了報的打拐虐童系列案開始指點江山,頭三句常湘聽著還能忍,第四句的時候就來了個急剎車。
林不復站在醫院後花園的長廊里正感受著歲月靜好呢,一看這苗頭好像有點不對,怎麼滿是火藥味了呢?
果不其然,兩個人在原地停了一會兒,常湘把老爺子扔在院子裡,直接轉身走了。
啥意思啊領導!讓老爺子自己搖回去啊?!林不復正在腹誹,就見常湘幾個跨步走了回來,林不復的心還沒來得及放回肚子裡,就見常湘「啪」的打了一把扶手,老爺子轉了半個圈,常湘又轉身走了。
這是氣成什麼樣,還帶回來補一槍的……
林不復之前真沒想到常湘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一時有點無奈。見常湘還真走了,趕忙朝老爺子那邊跑過去,接管了輪椅。
老頭臭著一張臉,完全沒有被拋棄的感覺,往輪椅上一坐好像是要睥睨整個醫院似的,見林不復過來,抬頭看向他。那滿面威嚴,嚇得林不復差點原地立個正。
常先勇開口:「小子,你喜歡她吧?」
這要怎麼回答,林不復笑了下,沒出聲。常先勇下一句緊跟著砸了過來:「你告訴告訴我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啊?」
……這他媽就不僅僅是送命題了!
林不復乾笑了兩聲,推著老爺子遛彎。
「你看見了吧,她就是個純種白眼狼。」
聽見這麼個形容詞,林不復忍不住笑了一聲:「您別跟她生氣,她是跟您撒嬌呢……」
常先勇撇著嘴巴冷哼了一聲。
常湘在門廊的拐角看了這兩個人一會兒,這才扭身走了。她點了根煙,想了想還是生氣,嘟囔了一句:「這死老頭。」
忙活了大半年,刑偵隊裡難得的消停,幾個文件翻來覆去的倒騰,經之前那麼大動干戈的一頓折騰,上面領導也受不住這個,連會開得都少了。
趙黎倚著靠背椅,一臉嚴肅正經地在玩跳一跳。車衡不知道在處理什麼文件,很是聚精會神。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起來,嗡地轉了個圈,車衡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生號,他接了起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臉色一變,握著手機的手指都緊了幾分,掛斷電話的時候,手指依然沒有放鬆。
他有些分神,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審完這些文件。站起身來抓起外套,走到趙黎對面去,說:「懷明。」
趙黎抬頭,車衡的臉色竟十分蒼白,嚇了趙黎一跳。
「我有事,得回去一趟,幫我批個假。」
趙黎繞出辦公桌,抓著車衡的胳膊肘輕聲問:「怎麼了,用我幫忙嗎?」
車衡搖搖頭:「沒事。」
趙黎狐疑地看著他,車衡補了一句:「有事我會聯繫你。」
車衡雖沒什麼很大異樣,可這種程度的失常卻也算是破天遭的頭一回了,趙黎心裡擔心,卻不好多問,只好又囑咐了幾句。江酒臣在門口與車衡擦肩而過,一進來見趙黎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正經地開腔問:「怎麼了,你倆分手了?」
趙黎抬起眼皮,本想損他一句能不能有一句正經話,一看見人,卻又是一愣。
這人雖還是往日倜儻不羈的樣子,臉色卻蒼白了幾分,像抹了一層粉一樣,趙黎一句話噎在喉嚨里,關心人的話卻不怎麼會說,半天才梗出來一句:「你是要死了嗎?」
江酒臣笑起來,說:「且還能活一陣子。」他說著彎腰下來,一隻手撐在趙黎的桌子上,另一隻手的食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過來。
趙黎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還是湊了過去,江酒臣附耳輕聲說:「我好像發現了劉乃。」
趙黎險些從座位上跳起來,被江酒臣按住了肩膀。他抬起頭,低聲問:「你確定是他?在哪?」
江酒臣直起身來,坐在辦公桌上,食指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說:「第四精神病醫院。不確定,看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