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这次拉弓的力度比前两次射向柳如烟的都大,且第二次和第三次开弓的时间,几乎是连贯起来的。
两世为人,世世夜里,她都心如刀绞,头痛万分。她的亲人,她的忠仆,缘何都要折损在这三人手中,明明,他们都没有错,她亦没有。
“大胆梁朝,你竟敢弑君?”
“姑父健在,你算什么君?何况是太子先对我射箭的,我这是正当防卫,有什么不妥吗?”
“你……”
赵庸眼里几欲喷出火来,手上青筋突显,连脖颈处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
刚才,这个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对他出手,就为了杀一个柳如烟?明明这一世,他还不认识柳如烟,他们理应兄友弟恭,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回来了?不,不可能。
梁朝此时可没功夫管赵庸,迈着健步,缓缓向地上的柳如烟走去。
“殿下,殿下救我。”
柳如烟吃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一只好腿还没伸直,就被梁朝一脚踢翻在了地上。一张小脸楚楚动人,连梁朝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妖媚至极,细看那只用来甩袖的手,还没了一块皮,伤口往外冒着血珠。把梁不讳那条白眼狼输给她,不丢脸。
须臾间,梁朝抽出箭篓里最后一支箭就往柳如烟脸上擦去,可还没动手,羽箭就被飞来的石头打飞了。
梁朝看着手上的伤口,也不打算隐瞒,任由鲜血滴落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上。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柳如烟纵使是伤了一条腿,却依然不减风情,反倒是她上京城第一贵女,明明就只是被箭尾戳破了手掌,却宛若举目无亲。
此时在附近狩猎的世家子弟也都闻声赶来,有几个提前到的,目睹了梁朝对地上姑娘的所作所为。赵祯是最后赶到的,并没有见到事情的经过,而梁朝已然回到马上了。
“太子哥哥,怎么还在这?这个贱婢,偷走我宝驹,闯入猎林,其心不轨。我先带她回去了。”
“你要怎么带。”
梁朝闻言,先是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看向还在垂死挣扎想要站起来,俘获一众公子哥怜惜的柳如烟。
不得不说,都这样了,她还想站起来,现在,恐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她梁朝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了。
不过人倒是没怎么齐,如果梁不讳也在,那今天,可就有意思了。
“怎么带?太子哥哥想我怎么带?”
“既然你说是那位姑娘心怀不轨,那不如让我的人把她送官?”
赵庸到底还是念在夫妻一场,想要保下柳如烟一命。可他也不想想,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魔,愿不愿意,放过每一个害她的人。
“不好。此人乃少府少监……失散多年最近才找回来认亲的义妹。太子哥哥与少府少监乃幼时同窗,还是我带走吧!”
众人都以为梁朝是想把人扶上马背,赵祯还傻傻想要过去帮忙,结果……
“梁朝,你这是要干什么?”
梁朝闻言,看了一眼强装坚强的柳如烟,宛而一笑,极为认真对太子赵庸说道:“当然是带她到慎刑司啊!我可不能因为她是少府少监的义妹,而……徇私枉法。”
梁老舞弊营私,检举他的奏折都送到父皇手上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那个人是孤的舅父,也一样。
梁朝以马上缰绳作缚,准备让马儿拖着地上的柳如烟走。这一拖,莫说太子妃,通房她都不配。
“驾,尔康跑起来。”
柳如烟被马儿拖着往马球场跑,不一会儿,她身上就出现了各种缺口。
此时的梁朝是多么想跟她说,自己也是重生的。这一次,就是为她这个狗东西而来的,但自己又想了想,如果现在就告诉她,未免不太好。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梁不讳疯的样子了。
“尔康,我们回府,驾。”
——
“我早就说过了,她……”
赵庸原以为现在赵祯已经彻底清楚了解了梁朝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再对她抱有好感了,没想到赵祯却怪罪道:“阿朝好歹也是兄长妹妹。她这样莽撞,定是受了极大委屈,她眼眶都红了。兄长你呢?从始至终你都没为阿朝说过一句话,反倒在这与皇弟佐证她不是个良善之人。可见兄长,你也不是个好人。驾。”
枢密使梁老之女,从狩猎场用快马拖拽一名罪犯到慎刑司的事,很快传遍整个上京城。
等梁不讳赶到时,人就只剩半条命了。
入目都是鲜红的伤痕,像蜿蜒的蛇一样在他身上爬行,还有那翻滚出来的血肉,像被掰开的石榴一样,露出鲜红的果肉。
只一眼,便叫人站不住。
“烟儿,烟儿。”
梁不讳再怎么年少有为,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四品文官。一个四品文官想要从慎刑司大狱里救一个大辽细作,简直天方夜谭。
梁府
梁母听闻今日女儿从慎刑司回来后,情绪就变得不太对,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还命奴才往里送纸钱。看样子是中了什么巫术,可这阖府上下,谁敢害她的宝贝女儿。
“无艳,无艳,你怎么了?给阿娘开开门好吗?小朝朝,小朝朝?”
梁母趴在门上的细缝往里瞧,只见屋子里白绸缎子飘来飘去。
“你们几个出去守着院子,别让那几个不省事的东西靠近这里。”
梁母把院子里其他人赶走后,才小心翼翼来到小时候和女儿玩游戏的地方,一个小小不起眼的洞口,手轻轻往里一推,洞口的阻挡物应声倒下。
梁母这一辈子,生来就不受父母亲重视,连起蒙也是府上姨娘提起的。自嫁给大自己十五岁的梁老当继室后,她亦对府上之人友好待之,并没有亏待之处。
她自认自己这半辈子活的并非什么大善之人,可她亦没有使人蒙冤,掘人祖坟。如今,老天爷又为何要这样子待她?那真的是她女儿吗?
“无艳,小艳艳,阿朝,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