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嘉臣是大学同学,相恋三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时候顾嘉臣还不是身经百战的情场悍将,颠来倒去的就那么几句情话,每天恨不得念上几万遍的娶我娶我。顾老先生反对我们在一起,他甚至愿意抛下顾少的身份和我私奔,在外地的那一个月里,他为了我什么脏活苦活没干过?这些你都知道吗?你知道他有多爱我吗?你知道他卧室的书桌里藏着什么秘密吗?顾嘉臣平生最敬重他母亲,若非我姐姐嫁给顾老先生,他也不会恨我,我也不至于被逼得出走瑞士,这才是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林思安,如果八年前我没有离开,你手上的这枚戒指应该是我的,你以为你得到了顾嘉臣的爱?其实你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你要是没有那张脸,你以为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浮在杯面的几片茶叶忽然坠了下去,茶香似乎更浓郁了。
思安闭了闭眼,霎时溃不成军。
她知道自己有多傻,和陆之然在一起那么久,甚至不明白他根本不爱她。
而今又来了个顾嘉臣,天神一般降落在她面前,穷追猛打之后便是无尽的恩重情浓。
一切都是那样突然而顺利。
她又忘了问上一问,他究竟为何动心,为何会爱上她?
林思安根本就是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凭什么要王子对她一见钟情?
他明明,那样那样优秀。
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不愿睁开眼睛好好想一想,“我不信。他是爱我的。”
“爱你又怎样?里面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他看着你的时候,就真的一次都没想起过我吗?你这样纯粹易碎的人,忍得了吗?”
宛若利剑穿胸而过,冰冷的风顺着那血窟窿灌进来,生生冻结了灵魂。
这一刻思安是那样慌乱无措,原来一切不过是顾嘉臣自导自演的一出移花接木。
她成全他爱而不得的哀凉,他回报她山盟海誓的假象。
多像两个戏子。一个成痴,一个入魔。
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从来都是一场朝生暮死的荒唐梦。
素雪挨过来,眉目依稀有几分思安的影子,却生生要美上好几个段数,“我为他打过一个孩子,做完手术那晚他几乎我床前跪了一夜,流着眼泪跟我保证,永生永世绝不负我。那时候他多可爱,还会为了我哭呢,哪像现在,竟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要跟我彻底恩断义绝。林思安,你这样的女子就适合找个简简单单的老公,平淡一生,这么复杂的事你玩不过我的,当然,若你想一辈子做他见不得光的情妇也可以,那我不管,你看这八年来顾嘉臣床上床下有多少女人?我何曾问过?我的立场很简单,他若接受不了素家姐妹同时嫁给他顾氏父子的荒唐事,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但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娶别的女人。”
眼泪砸碎在杯子里,思安动也未动,“你是个疯子。”
素雪反而很高兴,笑容恰似月下芙蕖,半是清雅,半是妖冶,“爱上顾嘉臣的结果就是会变成疯子,我以为你早就有这觉悟了呢。啧啧,快别在我面前抹眼泪,你倒真有那种魔力,一蹙眉就让人心疼。”
思安闪开她递来的纸巾,慢慢站起身,泪水还挂在脸上,眼底的高傲却似骄阳,“你若说得是真的,我便把顾嘉臣扔给你又如何?可你若没那个本事,就别再来跟我炫耀他曾多愚蠢的对过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有多相爱,你该去提醒提醒顾嘉臣。”
狠话虽已撂下,思安还是落荒而逃。
午后的街道空旷而喧嚣,汽车驶过的地方溅起一层淡淡的烟土。
公园的秋千上坐着两个小孩子,男孩对女孩说:“你不要哭不要哭,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撒谎是不是男人的天性?无师自通。
思安在花坛一角慢慢坐下来。
阳光落在她的手上,霎时璨然夺目。
选戒指那天,走进店里,她很想像喜宝一样口出狂言,要来一枚最大的镇店之宝。
顾嘉臣就笑她小家子气,活像刚进城的土地主。
思安也笑,却忍不住失落。
喜欢喜宝和亦舒的女人,其实都是坚强又脆弱的,即使有着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作风,骨子还是希望能在如花年岁碰到一个良人,从此生活静好。
便在那时,顾嘉臣把她揽进怀里,轻而易举的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用最温柔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已经有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爱,不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钱了。”
他明白。他全都明白的。
那时思安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投进他怀里狠狠咬他的唇,她想,林思安这辈子,必然要为这个男人生,为这个男人死。
霎时泣不成声。
秋千上的小孩子被她吓到,结结巴巴的叫:“姐、姐,你、没事吧?”
她哭的,连肺都要裂开。
手机上的名字又一次亮起来,不急不缓的震动。
她总是喜欢全姓全名的叫他,字正腔圆的喊出来,那样理所当然,那样挑衅霸道。
而今只是看到那三个字,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思安?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在哪里?”
她扫了扫腮边的泪水,目光渐凉。
“喂?安安?你遇到什么事了?喂?”
“顾嘉臣……”
“你怎么……”
涌到嘴边的恨被她咽了回去,思安猛的切断电话。
两个小孩子还在傻愣愣的看着她,思安便走到那女孩面前弯下身,“小妹妹,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都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