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晚宴即将到来。等到晚宴结束,北堂月才算正式入宫为妃,而第二天一早,千丘国的使者团就要返程,北堂武也要回到千丘国。
这一下午萧舒婳都在自己的营帐里梳妆打扮。试了好几套头面才能选定,光是在这坐着反复打扮,还没等到宴会开始,萧舒婳就已经倦了。
今年的晚宴,她需要打扮地比往年隆重许多。
她面无表情地审视铜镜中端庄的自己。沉重又复杂的头饰,压得她头皮都疼,但她对这种疼痛又习以为常,明知自己讨厌,却也能麻木地一直接受。
她不是晚宴上的主角,今晚她甚至只会坐在偏僻的一角,即便如此,她也得将一国公主的所有礼制都展现。此番华贵,都是靠时间精致打磨。
她甚至觉得,折腾这么一遭,管他什么草包都能坐在公主席上。若论容貌,她较北堂姐弟二人逊色太多,只是那又如何。
说句风凉话,需要在异国他乡卖笑的,又不是她。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萧舒婳已穿戴完毕,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身上的礼服也沉,繁杂的装饰也沉,连带着萧舒婳的动作都显得十分沉稳,也或者是她已进入了公主的礼仪状态。
北堂武站在她的营帐外,一身千丘国的皇子官服,着实精神又挺拔,他率先开口,“公主今日之姿,美得实在令人永生难忘。”
萧舒婳微微行礼,听得多了,都不觉得尴尬了,“大皇子谬赞,不知何事找安平。”
“正式入京后,反而没时间再来看你。”北堂武拿出一个小锦匣,递了过去,“这个送你。”
“劳烦大皇子费心挂念。”萧舒婳接了过去。
“打开看看。”北堂武的语气中带着愉悦。
匣子不大,正正好好拿在手中,萧舒婳将匣子拉开。里面躺着一堆花花绿绿,四四方方的小糖块,每一颗都裹满了糖粉,
北堂武介绍道,“这是千丘国最流行的糖果子,这样的小玩意本想着能早点送你。”
属于糖果甜腻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钻进她的鼻子里,在北堂武的注视下,她捏起一颗放入嘴中。糖粉消融,在甜蜜中糅杂着一种微酸却不涩的味道,随着糖块缓缓慢融化,在果味之后她竟还尝到了咸味。此番味觉的碰撞,萧舒婳不乏觉得新奇。
她竟然觉得这块糖十分清爽,眸子汇聚光亮,“咸的!”
北堂武好似也被萧舒婳的兴奋带动起情绪,“这可不是打小孩子的玩意儿,若是配上我们的雪花酿,才是真的一绝,公主可喜欢这味道?”
萧舒婳报以眉眼弯弯,“喜欢的。”
明明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北堂武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嘴里的糖块还没有完全融化,萧舒婳讲话时带了一些含糊不清,“怎么了?”
北堂武将视线从萧舒婳的脸上移到她繁复的饰上,转悠了一圈又重新看向萧舒婳,突如其来的沉默仿佛十分漫长,萧舒婳顺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上,想要检查有什么不妥。
北堂武的声音有些压低,“明日我便要回去了。”
萧舒婳有些呆愣,所以北堂武是特意来跟她道别的吗,“听闻明日一早大皇子便出了。”
“嗯。”北堂武应了一声。
“路途遥远,大皇子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北堂武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的一直盯着萧舒婳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想着若是无话何不赶紧离开。
“公主可还有其他的话。”
萧舒婳被北堂武问得一懵,“啊?”
“自此一别,不知能否再见,与公主相处过的日子里,是我前所未有的快乐。希望公主不要忘了我。”
“好。”萧舒婳答应道。抬头却看见北堂武的目光逐渐变得哀怨,仿佛是在控诉自己的敷衍。
“咳,”萧舒婳清了清嗓,快得做了心理建设,才好似郑重地讲出肉麻的话,“安平不会忘了大皇子。”
萧舒婳这副样子终于将北堂武逗笑。北堂武笑容明朗,萧舒婳一下子连耳尖都一起跟着羞红了,嗔怒道,“你笑什么。”
“公主实在可爱得紧,就是还有一个请求,恳请公主答应。”
萧舒婳仰起下巴,轻哼一声,“那大皇子且说吧。”
北堂武俯身,而萧舒婳下颌仰起的角度正好卡在北堂武肩膀的位置。他只是虚抱了一下,双臂环过她的身体,轻抚了一下后背,轻得就仿佛是羽毛划过。
短暂的拥抱,萧舒婳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就只有鼻尖钻进似有若无的松木香气能证明适才生了什么。
北堂武已经退回到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界限之外,“多谢公主,我已完成心愿。”
萧舒婳此时实在是分辨不出应该是何感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与异性拥抱,那一刹那,她好像感受到北堂武所释放的满腔爱意,转瞬即逝,却无法忽视当作无事生。
萧舒婳的思维逐渐散,她木然得站在那里,看着北堂武的薄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直到北堂武转身离开,她才分辨出北堂武说过的两句话,一个是抱歉,而最后道别是保重。
这份冲击的来源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来源于北堂武略显唐突的举动吗?
北堂武离开了,萧舒婳重新回到营帐内,仔细看着北堂武送来的锦匣。锦匣外面所包裹的布料极为上乘,拿在手中的感觉是十分的顺滑且细腻。上面还有些刺绣图案,用这样的料子做衣裳都该是华服,就算是缝到匣子上,也应该是装满各色珠翠的,如今里面却只装着方方正正的糖果。
萧舒婳又将一块糖放入嘴中,这次除了甜蜜以外,酸与咸刺激了味蕾,她还尝到了一股苦涩的滋味。可她心中默认这份苦涩是来自于太过甜腻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