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宣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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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血缘之间的感应,谢九霄有那么一瞬胸口闷得十分难受,他甚至于有些握不住笔,一股剧烈的痛从胸口向身体四下散开,他不得不伏趴在桌上,重重喘着气。
陆乘风敲门进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她惊了惊,基于谢九霄留给她的身体娇贵印象,陆乘风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探上额头,确实不是发热后,将人微扶起:“……哪里不舒服?”
谢九霄额头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一只手紧紧抓着她,他刚刚明明完全可以忍住疼的,可是她一来,那些坚持好像就不行了,他下颌绷成一条线,看着十分隐忍:“胸口……”
然而下一瞬,痛感从四肢百骸陡然散去。
谢九霄控制不住低声喘息,在脱力中抬起头来,神情茫然看着陆乘风。
陆乘风眯了眯眼,试探道:“……不疼了?”
谢九霄点点头。
陆乘风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但也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沉思须臾,说:“我去让巫大夫来看看。”
她松了手,就要朝外走时,十三跌跌撞撞神情焦急赶来。
谢九霄心下顿沉,他起身两步上前,十三红着一双眼,看着十分难过:“……少爷,阁老回来了,你快去……快去!阁老他不行了……”
这一番话对谢九霄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陆乘风一时间也不相信,可十三已经快哭了,谢九霄趔趄几步,拔足猛然朝外跑。
他一路上心乱如麻差点跌倒,被跟着的陆乘风一把扶住,她什么也没说,松开后他无知无觉继续往前走着,很快到了院子,门口周丽华眼泪直掉,见到他后扯了一丝苦笑:“……祖父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谢九霄茫然踏入屋内,大哥绷直着身子跪在床榻旁,看起来无能又颓废,他始终低着头,就连谢九霄进来后也一动不动。
谢九霄跟着跪下,喊了一声祖父,眼眶却红了。
谢益微微一笑,强忍着心口绞痛,缓缓说:“乖孙……你来啦……”
谢九霄自懂事后从未再哭过,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他死命咬着牙,声音哽咽:“祖父……”
谢益脸色显然已经撑不住,呈着一股灰败色,他活了六十多年,什么刀山火海都踏过,可面对谢九霄,这个他从小捧在掌上惯着的小家伙,却还是不舍,他说话明显的迟缓起来:“……祖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自小贪玩,有时候就连你大哥都管不住你,我这一撒手,谢家的担子全压到他身上,就更没人管教你了……我想着总是放不下心……九霄……”
谢益重重咳嗽,片刻缓停,说:“……当初你大哥许你表字九霄,是想让你不受约束……如风自由……可……可……”
谢九霄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张脸崩得死死,喉间像是灌了沙一样沉。
谢益无力叹息,说:“你以后……”
谢九霄抹了一把脸,忽然侧脸对谢允谦道:“大哥,我想和祖父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
谢允谦出去了。
谢九霄笑了笑,可这笑容看着比哭还难看,说:“祖父昨日不是问我有没有心仪之人吗,孙儿昨晚撒谎了,孙儿有心仪之人,她就在门外,名唤陆乘风,祖父要见她吗?”
此托
陆乘风被叫进门时脸色是懵的,虽说死者为大,但她知晓自己的身份,这种家事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掺和的,尽管心中存疑,她还是跪在了谢九霄身旁,敛眉谦恭道:“阁老。”
谢益第一次见陆乘风,他目光在陆乘风身上停留片刻,笑道:“……丫头,叫我一声谢爷爷。”
纵然不解,陆乘风还是依言道:“谢爷爷。”
谢益露出满意的笑容,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哪怕无人能发觉,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散去,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丫头……九霄……九霄他比你小……你帮谢爷爷……看着他些,看着他些……”
他话未说完,赫然闭上眼,谢九霄忍不住扑上去:“祖父!祖父!”
谢允谦同周丽华听到动静从屋外入内,倏然跪在床前。
陆乘风起身往后退,跨出屋门,只觉得心口压制至极。
人都会死。
她这般想着。
只是活在世上的人该怎么办?
因为皇帝驾崩,举国发丧,谢家的丧事办得很低调,谢绝了前来吊唁的所有人。
陆乘风这两日一直跟在谢九霄身侧几乎寸步不离,他整日整夜跪在灵堂前,一张脸神情趋于麻木,晚上的时候陆乘风就站在灵堂外,好几次谢允谦劝他回去歇一歇,谢九霄都无动于衷。
陆乘风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慢慢消沉下去。
直到第三日,谢九霄跪了整整三天,体力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他在谢允谦又一次的劝说中忽然沉默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允谦注视着谢九霄,语气有些无奈:“……九霄,祖父的病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当时人多嘴杂,时机不对,若是让有心人知道祖父的病情……”
“所以你连我也瞒?”谢九霄站起身,身子不可避免晃了一下:“连我也瞒?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九霄的声音带着愤怒与无力:“以后呢?大哥是不是也会瞒我更多事?”
谢允谦见他状态有异,不由轻喝一声:“九霄!”
谢九霄通红着眼,默然半晌,谢允谦长叹,说:“我们是……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