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浅海往外走,高铁站外是一排接送区,她在最尾端找到钱橙橙的小车,一上车就被扑个满怀。
钱橙橙来接她时特别高兴,叽叽喳喳说了特别多不重要的话,一早哭哭啼啼的模样不复见,但是裴浅海知道,这是人保护自己自尊的自然反应。
先伪装,然后等着反刍。
等着红灯时,钱橙橙转过来,捏着她脸颊肉说的,“浅海,妳胖了一点,真好看,是不是交男朋友啦?”
裴浅海拉下镜子,左右侧了侧脸,确实长胖了一些,看起来人也精神许多。
但这也不意外,江北驰坚持伙食费用aa制度,一天里面总有一天要一起吃一餐,就算她白天睡晚了,起床也能看到一份巨量的早午餐摆在那,为了那些钱,她硬着头皮吃也得吃下去。
但这一切,距离男朋友这身份似乎还有段距离。
她不说自己,把焦点放回隔壁女孩身上。
“想吃什么,我请客。”
钱橙橙因为这句话顿了下,强颜欢笑的脸色霎时就绷不住了。
“哇……浅海,这个世界上果然就剩下妳懂我了!”
她一面流泪一面开车,趁着红灯空挡补充水分,等绿灯一亮,又继续嚎啕。
外头已经是过节的气氛,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跟交警穿梭,为了大众交通安全,裴浅海干脆下车跟她换手,把车开到距离北泽大附近不远的日式料理店。
一进包厢没多久,钱橙橙就直接哭趴在桌上。
“这世界对我真是无情无义,我还眷恋这世界干嘛呢?”钱橙橙抱着一盅清酒,慢吞吞摇两下,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那个林峰,是在我们家被我抓奸在床,睡我的床盖我的被子,还用我买的套……妳说这人可不可恶,是不是该切腹谢罪?”
“应该。”裴浅海冷静地将她手里的酒盅抽出来,改换上一杯水,“等妳吃饱喝好了,我们一起去,逼他切腹谢罪。”
“好,就这么办,他要不愿意我亲自动手!将他大卸八块丢进猪圈里喂猪!”
手里没酒瓶,钱橙橙改抓桌上的虾发狠话,裴浅海看了下时间,万分冷静的附和,“好,我们一起犯罪。”
这么一闹钱橙橙也开心了,但转头又抱着裴浅海哭,“可是我工作也丢了,那个什么王八设计公司说公司破产没钱,只发半个月薪水就让我滚蛋,谁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省年终,我过去三年的青春都在那啊!这种不人道的公司怎么还没被告倒,浅海,妳说说,我怎么这么衰,是不是我初一十五没去庙里拜拜添香油钱?还是我没扶老太太过马路老天才要这么惩罚我?”
这问题裴浅海也答不上,当初她待的设计公司老总还想潜规则她,说她陪睡一晚马上升总监。
这世界丑陋邪恶的人多得去,根本找不出一个为什么。
钱橙橙最后还是睡趴了过去,裴浅海没办法,结完帐后连拖带拉将她带回家。
房子是钱橙橙爸妈在她大学时特别买的,让女儿毕业后在大城市能有安身立命之处,她来过几次,这里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变,简约日式风,走小巧温馨路线,只有门口好几个黑色垃圾袋,装着男人的衣物跟日用品,正准备拖下去丢弃。
一晚上钱橙橙又哭又闹好几次,她给她嘴里塞了两颗鱼油,替她擦了脸,像服侍祖宗一样把人拉到床上后才放心回到客厅。
折腾一天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遗忘了一天的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工作的讯息进来。
翻开手机看,几条不重要的讯息躺在上头,其间夹着江北驰的消息。
江北驰:【明天几点的车回来?】
她手指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总觉得,江北驰跟以前不太一样,这话里,似乎多了点亲昵的成分在里头。
她咬着唇,指尖悬在荧幕上很久,慢吞吞回覆:【我也不知道,朋友失恋心情不好,我可能,多陪陪她两天。】
跟往常一样,夜里的讯息他总是回覆的很快。
不一会儿手机便亮起。
江北驰:【好。】
简短的一个字,裴浅海总觉得意犹未尽,可是又没立场要求他多回覆什么。
心里有期待,但又不能坦率说出来。
可随即,又一条讯息进来。
江北驰:【我去北泽找妳。】
简单六个字,轻易就砸在她心上,裴浅海顿时心一软,莫名的就想家了。
家……
曾几何时她已经把那当成属于自己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有他,所以才有了那份归属感。
邻近跨年时分,外头的夜热闹的像是不夜城,电视机里的节目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抱着抱枕靠在沙发边上看电影,不一会儿就浅浅睡了过去。
迷糊中,她梦见了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跨年。
其实也没特别约定,只是因为那一年的北泽医大跟北泽大举办了一场联合跨年舞会,她打工完已经十一点半,想江北驰可能还泡在哪个实验室里忙,也没打算加入跨年,只是周遭已经迈入了倒数高潮,人潮推挤着脚步,她被前后夹攻而不得动弹。
汹涌人堆里,大家都上赶着去礼堂前还没舍得拆的巨型圣诞树下跨年,舞台上的学生乐团卖力演唱热门金曲,只有她闷头往外走,饶是如此,也花了十分钟才走出人群。
没想到人才走到共享单车站前,突然后背一堵力道撞上,她直接被人给攒住手腕往回拉。
“裴浅海!”人海里他的嗓音略显急躁,又按耐不住急奔过后的喘息,连喊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发了一晚的讯息怎么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