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坤接过何从容递过来的邮件,随手甩给苏筱。
猝不及防,苏筱没接住,顿时纸张四散。
“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是职场,不是电视剧包青天。”
苏筱低头看着满地的邮件,说来也巧,落在她脚边的那封邮件正好是汪洋写的。她弯腰捡起,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汪洋在邮件里言辞激烈地要求严惩苏筱,还黄礼林一个公道。
尽管明白这封邮件可能是一个例行公文,但是苏筱依然觉得眼睛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她以为她跟汪洋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上下级,是朋友关系,没想到在利益面前,他果断地放弃了她。
“看明白了吧。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辞职成全你根本没有人在乎的清白,另一条是背着黑锅留下来,用成绩把他们的脸打肿。”
苏筱缓缓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赵显坤。
赵显坤迎着她的视线,神情冷峻,不闪不避。
一旁的何从容看着互相较劲的两个人,嘴角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一分钟时间到了。”赵显坤语气凛冽地说,“既然你没有辞职,那就出去工作,去
证明你的价值远远大于那800万。”
从赵显坤办公室出来,苏筱耷拉着脑袋,浑身疲倦,就好像打了一个大败仗一样。
“原来是你在跟董事长说话呀,我还以为谁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苏筱缓缓抬头,看着汪洋,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汪洋收了笑容:“怎么了?”
苏筱垂下眼眸,冲他胡乱地点点头,快步走了。
汪洋看着苏筱的背影,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唐秘书推开门:“汪总,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汪洋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转身看着办公室大门一会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地上还散落着邮件。汪洋低头找了找,很容易就找到自己的邮件,他弯腰捡起,因为气愤,手指微微发颤。
“很生气,是不是?”赵显坤缓步走过来,“看到你的邮件时,我和你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很生气,汪洋,你怎么会这样?这是你亲手带出来的人,你怎么可以跟别人站在一起对付她?”
汪洋冷笑一声,将邮件撕碎,转头看着赵显坤:“既然是我带出来的,为什么你还要抢走?”
“你还能带她走到哪里?”赵显坤说,“你应该明白,她可以走得比你更远。”
汪洋呵呵一声,说:“董事长你是走得很远了,远到都忘记过去咱们是兄弟了,远到只记得我汪洋是你的下属了。我这段时间在想,天成对董事长来说,究竟是什么?要钱
,就提高每年的利润上交百分比;要人,就直接来个人事调令。难道天成就是一个输血站?董事长,你就没想过天成也需要发展吗?”
“我从来没有把天成当成输血站……”
汪洋打断他,咬牙切齿地说:“但是你这么干了。”
赵显坤微微皱眉,看着汪洋的眼神变得复杂,既有不被理解的憋屈,又有拿汪洋没有办法的无奈。汪洋瞪着赵显坤,目光就像两团燃烧的怒火。这时,一道晨光穿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两人之间,像一把光刀劈开了两人,这窄窄的一条顿时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赵显坤长叹一声,缓了缓语气,说:“汪洋,你可能想象不到,集团就站在倒闭的边缘。”
汪洋自然不相信,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在为集团的欣欣向荣鼓掌,只有我清楚,这些年,集团无数次站在倒闭的边缘。最近一次是去年年底,如果没有融资成功,我们可能已经开始破产清算了。”赵显坤看着外面,“这几年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一步错,可能满盘皆输。只要集团还存在,再造十个天成也不是问题,但是如果集团倒了,还有什么天成?集团现在有两万多员工,作为董事长,我要兼顾方方面面,保证两万多人不失去工作,保证两万多户家庭不陷入经济危机。我能做到的是不亏欠大多数人,至于其他,有时候真的顾不上了。”
汪洋微微触动。
“有些事情我确实亏欠你。”
这句话又勾起汪洋的怒火,他晃着手里的碎纸:“只是亏欠吗?你把我的邮件给她看,这只是亏欠吗?”
“她太年轻了,太执着于对错了,但是职场,除了对错,还有利弊。”赵显坤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她是你带出来的,也该由你来给她补上这一课。”
汪洋恍然大悟,瞪圆眼睛看着赵显坤,张张嘴,又觉得无话可说。踯躅片刻,他将手里的碎纸一扔,转身走了。
赵显坤扶着桌子,走回椅子上坐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筋疲力尽。
何从容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连看两场大戏,他也有些提不起劲,浑身懒洋洋的。回想起出发回国的那一天,父亲破例见了他,说:“我给你挑了一个人,别瞧不起他是洗脚上田的,他生下来的时候只带着大脑,不像你,什么都有。他凭大脑,做成今天的格局,你一辈子都学不了。跟着他,等到有天当你能看懂他的每一次出手,你就出师了。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说实话,他没有看懂,但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赵显坤就像一个桥牌高手,每一张牌都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