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面传来一声砰响,大家相顾骇然,那不是枪声是什么?但这不可能吧?千年的古尸僵化以后趴在棺椁里面开枪,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且啼笑皆非。
“或许不是枪声,是它在放鞭炮?”裘飞鹰小声说。庞师爷冷笑一声:“按照壁画所说,鬼王爷可是千余年前的人,那个时候未必有火药,就算有,用纸包秘裹严实制成了鞭炮,僵尸哪来的火具?要是说它懂得点火,那绝对是僵尸中的大才大能。”周玉芳竟然维护裘飞鹰,辩驳道:“庞老爷子,你这说法就是典型的理性逻辑推演表现,属于科学范畴了。先前我们不是说过吗,在这种地方,可不是对什么现象都能做出科学解释的。”庞师爷微微错愕,想起这话是自己最早说的,现在被她提及拿捏自己,尴尬地咧嘴一笑,点点头。
几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一声“炮仗”后,下面的鬼王爷会不会还有类似的动作。果不其然,数秒后,第二枚“鞭炮”如期而至,椁盖随之又是剧烈一震。盖面不同部位,能够体会到的震动程度是不一样的,这又给大伙儿造成了一定的恐慌和困扰。郭婷玉出于维护自身平衡以及镇压木盖的需要,此刻的坐姿需要侧垂右手,一边支撑自己的身体,一边有意无意掌心下填,对盖子施压。结果二“炮”响过后,她现有些不妙了:右手掌的受震力更加强烈,甚至有些恐怖,右边整条胳膊乃至半边身体都麻了,不仅如此,她感到掌心受到什么东西顶磕,憋着酸麻劲抬起巴掌看了看,刚才被掌心压着的位置,竟然有什么东西硬生生顶破了盖皮,露出铁青色的钉头。
怎么会有钉子呢?这死棺明明就是机括型古代棺椁,妙思巧设和精工打造下,通体没有使用一根钉子的呀!
郭婷玉定了定神,仔细看,又吓了一跳,那可不是什么钉子,更像是一枚弹头,颜色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铁青色,光照下带着明显斑斑锈迹,从中破出隐约黄铜色。庞师爷奇道:“怎么了?”
“这东西不对,越看越像是子弹。不过我对枪械子弹不熟悉,想要借助您的丰富阅历甄别一下。”
庞师爷凑过脑袋,鼻子几乎贴上弹头,打量片刻,老脸已经不再从容,嘴皮子打抖,咕哝道:“不会错,见了鬼,还真是子弹。”顿了顿,眼神闪烁不定地看了看身下的棺材板,真怕下面的鬼王爷又动三“炮”,擦了擦扬的鼻子,“好在它只是手枪的子弹,口径小,火力有限,威力不足以让弹头挤出棺材盖板。不客气地说,如果是步枪子弹的话,怕是完全破出盖子后,它也收不住度,会继续贯穿你郭丫头的巴掌。”
郭婷玉胆子大,不代表不怕死,听到这里,阵阵后怕,一颗心脏突突乱跳撞击胸腔。周玉芳不放心,非得捉住她的右手认认真真看一遍,确信没有受伤后,这才松口气,对着裘飞鹰点点头:“没事。”裘飞鹰打量那颗弹头,眼神迷离,喃喃说道:“我都混乱了,鬼王爷哪来的枪啊,难不成鬼王爷死了以后也是鬼界的王爷,和阎王爷有交情,人家送了一把枪。这简直比它放鞭炮还要扯。”
四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压坐在棺椁盖子上,实在太恐怖了,这颗子弹没能给大家造成什么危害,谁知道下一颗子弹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呢?鬼王爷既然都已经能开手枪了,那么谁也不敢保证鬼王爷不会开步枪。在这种地方,只能尽量打破想象力的边界,揣摩一切可能,多加周全考虑,才能尽可能降低各种风险。
“就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得找一个变通的法子。”庞师爷不断挪动屁股,毫不犹豫掩饰自己的紧张,估摸他觉得这么做的话,就能随时躲避随时有可能钻到自己屁股下的子弹头,不管是手枪子弹还是不步枪子弹,凡体肉胎挡不了。
郭婷玉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我有一个主意,虽然想法不成熟,但是……”不等说完,周玉芳一把打断她的话,说:“玉啊,千万别谦虚,有时候骄傲也是一种美德。甭管成熟不成熟,只要是你的建议,都有相当的含金量,我们每次都能在里面找到智慧的萌芽,都见惯不怪了。而且吧,你的话和某人的话在一定程度上都像开了光,特别灵验,特别有效。只不过你说的是好话,要么就是财神好运滚滚来,要么就是给我们带来精神上的享受和知识上的启迪,比不得那人一张乌鸦嘴。”眼睛瞟裘飞鹰一眼,“那人”是谁,心知肚明。
裘飞鹰自然明白周玉芳所指,心中不高兴,才要辩驳。厐师爷慢悠悠说:“那人是不是乌鸦嘴,有待商榷,不过我觉得他也有优点,比如说胸襟还是比较开阔的,胜负心该强则强,该弱则弱,关键时刻懂得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郭婷于急忙附和庞师爷慧眼识英才,看人和看问题的眼光都十分狠辣精准。裘飞鹰不是没眼力见的人,知道厐师爷和郭婷玉这般说,是为了缓和自己与周玉芳之间的矛盾气氛,避免双方又生争执,何况自我感觉也确实在这方面有值得称道和赞扬的地方,于是一瞬间火气消失,笑了笑,坦然受之,没接周玉芳的话。
自然,一点态度没有的话,那也不行,韬光养晦和忍气吞声还是有着着鲜明的区别和立场的。裘飞鹰对着郭婷玉眨了眨眼,又斜着眼珠,微微瞪了周玉芳一眼,借此方式向郭婷玉传达他对周玉芳的无声控诉。
郭婷玉给周玉芳使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周玉芳立刻满脸堆笑,请她把高含金量的建议说出来,大家洗耳恭听。
郭婷玉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要找一些东西来替代自己四个人压在大棺椁的盖子上,至于有什么东西,她已经锁定了目标物,手指着墓室的一角说:“你们看见那个地方的石头吗?多半就是修建这个墓室剩下的一些边角料,被废弃在哪里,不值一钱,不过它们要是能够正确派上用场,帮上我们的忙,那废石头也是金子。”大家恍然大悟,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厐师爷竖起大拇指,夸赞:“郭丫头了得啊,这个想法看似简单,可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们还是在梦里浑浑噩噩不知所措。”“那是,就算那些石头能变成金子,也多亏了咱家婷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周玉芳脸带喜色。
那边的石块看起来都不大,可搬过石头的人都知道,搬动起来必定颇为费力,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其实搬不了几块。郭婷玉听得两枪以后,盖子下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准备乘着这个机会让三人依旧留在上面,自己悄悄滑下去,赶紧把石头一块块挪回来。庞师爷体力不济,毕竟年纪大了,干不了这个活儿,周玉芳相对而言,也没有郭婷玉气力大,裘飞鹰好歹被放了两次血化解毒性,短时间元气尚未恢复,按照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的原则,只能把郭婷玉看作搬石头的最合适人选。周玉芳依旧有些顾虑,在郭婷玉滑下棺椁之前,挽住他的胳膊,挨着鬓,以极低的声音问:“你成吗?这搬石头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又不是做游戏的。”“刚开始会辛苦些,但等凑够了一个人的重量以后,又可以换一个人下来帮着我一块儿搬,接着是三个人四个人,这样不就轻松了吗?”郭婷玉柔声细语的几句话让周玉芳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彭师爷没怎么说话,裘飞鹰还在边上嘟哝什么,翻来覆去对郭婷玉表示关切,周玉芳嫌他啰嗦,瞪着他满脸不悦,哼道:“你也不相信自己,难道还不相信婷玉吗?”“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相信她了,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只是怕婷玉同学累着。”裘飞鹰急忙解释。“那时候表示关切,什么时候又该表示鼓励,你搞不懂吗?都是说理工科男生会这样,你一个偏文的富二代怎么也不脱窠臼呢?”周玉芳语气不屑。郭婷玉实在没心情掺和这一对冤家间的风云再起,早已飘然滑下棺椁,踮着脚尖快跑向石堆,不多时,抱了一块石头回来,被庞师爷接过。这时候裘飞鹰和周玉芳方才自觉自律停止斗嘴,陪着庞师爷把石头压好。
当上面的石头足够多了以后,郭婷玉已经累得粉面潮红,气喘微微,这时候可以有第二个人下来帮着搬运石头了。裘飞鹰等不及要下来,被边上的庞师爷拉住胳膊,摇头说:“你去不得,让周丫头过去。”语气不容置疑甚至还,甚至还带有几分苛责的意思,这让裘飞鹰和周玉芳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谁先谁后没有关系吧,只要有人下去,帮着郭婷玉干重活就行。“咱们都揣摩不透鬼王爷的能耐,谁敢保证它开了两枪,枪里没子弹了?不会再开第三枪第四枪?”庞师爷两道浓眉皱在一起,声音略有抬高,“留在这上面多一刻工夫,就多一份危险,你我都是男人,可不嫩让女人垫背。”裘飞鹰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只想着尽快帮忙,没考虑太多。周玉芳也不推辞,呲溜滑了棺椁,被郭婷玉接住,两人手牵手往墙角的石堆跑去。庞师爷看裘飞鹰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咳嗽一声:“老夫非君子,在你们心里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老夫虽有苦衷,但也愧疚所,所以有时候还是得帮衬着你们小辈一点,多多少少提高一点自己的形象力度吧。”原来如此,裘飞鹰恍然大悟,看来这老爷子还有些良心,不过毕竟前面吃过大亏,转念再想,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借着善面搞什么小心思小动作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得提防些才对。
多一个人帮忙,效率成倍增加,没多久,庞师爷在裘飞鹰的强烈要求下第三个下了棺椁。他没闲着,同样加入搬石头的队伍,劳动者越来越多,需要搬的石头越来越少,很快,作为最后一名镇棺者,裘飞鹰也从死棺上解脱出来,长长松口气。众人喘着气息抬头观看,死棺上面罗叠着厚厚的石头,其重量其实已经远远过他们四人的体重总和,自然是为了安全和保险起见,多压了十几块大石。
众人席地而坐,总算可以休息会儿了,这个时候有空闲和脑力去思考一个先前来不及关注的问题:所谓棺椁,就是外椁靠着内棺,说白了意思就是大棺材套着一个小棺材,鬼王爷混入其中,怎么能够隔着两个棺材板儿肆虐作祟呢,莫不是里面的棺材乃是空盖,或者说只有椁没有棺?
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开棺,不过那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大家不得不和里面的鬼王爷正面接触,好奇心很重要,探索真相也很重要,但是在显而易见的危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跟前,好奇心和真相又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突然间郭婷玉感到阵阵心悸,脸色生了变化,露出几分带着惶恐的愁色。刚开始大家以为她是因为来回搬动石头最辛苦才出现不适状况,毕竟她是从头到尾都没停歇过的人,急忙关切询问。郭婷玉摇摇头,她的体力不错,又如此年轻,就算再累,也不会因为疲惫而产生这样奇怪的不良反应。她的这种心悸很奇怪,隐约带着几分恐惧,突然大脑中灵光闪动,脱口而出:“它要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勃然变化。周玉芳急忙问道:“谁要出来了?”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庞师爷脸颊绷得紧紧的,咬牙道:“这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除了它,还能是谁?郭丫头的直觉,也是开了光的。”便听得棺椁传来一阵异响,棺体裂开一条缝隙,有类似液体一样的东西往外渗。那是腐蚀性的液体,灼烧得棺体滋滋作响以至于缝隙越来越大。郭婷玉急忙掏出提醒大家往后退:“那棺椁要裂了,不对,它要化了。”“那鬼王爷又要搞什么鬼?它到底有多少能耐?”周玉芳吓得直冒冷汗,话音才落,一只爪子从缝隙里伸了出来,长长的指甲,干枯结实的骨节,这是大家第二次看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