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琼鼻红唇的美人闻言只是低头喝
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时,眸光里寡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到底我也不是大夫,父亲若是不适,遍请名医也不算大架势。我记得父亲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又有太太在身边照料,想来也是不是什么大事,只怕是忧心过度的原因。眼下我婚期将近,是桩大事,父亲若有恙不能前来,我也不会怪他的。”
储妈妈傻眼了。
这……敢情老爷即便生病了,若是不亲自来参加婚宴,还要被怪罪么?
原想拿孝道的帽子来压大姑娘,却不想人家半点不吃这一套。
储妈妈眼里这下子彻底没了希望了。
又听那柔弱的美人温和道:“今日晚间怕是有一场雨,不宜出行,两位今夜在侯府外院歇歇脚,明日便早些启程回江陵去,将这边的消息传给父亲吧。”
竟是恨不得立时赶她们走的架势。
一旁的班妈妈忽地开口:“这和侯府公子定亲的事,到底只是大姑娘一面之辞。不知,可有什么凭据,回去了奴婢也好向老爷夫人交差。”
“有婚书。”
“那……”
晏安宁的眼神冷下来,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起伏:“怎么,侯爷亲手写的婚书,班妈妈想看吗?”
就差明说她不配了。
班妈妈涨红了脸,可看见那张冷得能将人冻僵的面孔,到底没敢再犟嘴。
……
是夜。
侯府外院。
班妈妈心气难平地将枕头被子甩得梆梆响,听得旁边的储妈妈直皱眉:“行了,消停点吧
,你当这是晏家呢?若是这外院有什么贵客被你这动静惊扰了,瞧瞧你有几条命能担待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妇人硬邦邦的声音响起:“您也咽得下这口气?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
“少说点吧。”储妈妈轻哼一声,“这侯府可是人家的地界,得罪了她,你我还想安生回江陵么?”
踏足京都地界,她们原本是打算好好展露一回威风,甚至做好了江氏不放人她们就闹到阳安侯夫人或者京兆府那里去。可这都是在江氏在侯府不名一文的前提下。
现下的情形却与她们想象得大不相同。
小江氏得宠得甚至老蚌生珠,她们进府了一整日,正院那头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有,什么妻妾争宠的戏码竟然半点都没有踪迹。就连她们料想中被侯府中人当成拖油瓶的大姑娘,竟然也厉害到攀附上了侯府公子,还让阳安侯亲自点头要给他们主婚……
储妈妈心机深沉些,打听到的消息更多。原来,她家大姑娘,先前竟然还救过阳安侯的性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闹得储妈妈现下是半点和晏安宁做对的心思都没有了。
可不服气的自有人在。
班妈妈听她这般说,扯了扯嘴角:“再威风又如何,到底还是连家门都进不去的丧妇长女!要我说啊,这顾家也是没一点规矩,放在咱们江陵,大姑娘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好人家敢求娶
?”
储妈妈懒得理会她。
这人是成氏夫人带进门来的,主仆俩都是一样的德性。她不能得罪,却也不愿做愚蠢的应声虫。
“唉,说起来也是真没规矩,先前二姑娘及笄,这位做大姐的没回家一趟,如今老爷又要过生辰了,竟还是不肯回家……”
储妈妈看了她一眼:“二姑娘及笄那日可是腊月初九。”
“那又如何……”
屋子里的声音渐次低了。
门外,怀里抱着一个锦匣的晏安宁攥紧了手,眸光漠然地落在那匣子上。
那是她的人出海归来特意带回来的异域宝物,据说可以使人平心静气,养颜蕴神,对人的身子有很大好处。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腊月初九……
她从来不知道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好妹妹的生辰,竟然是她母亲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