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来也是打算盘的好手。”文子月颇为自豪地说道,“姐姐说她跑在账房看他们算账,听他们念一遍账本就记得住,还能挑出他们算错的地方。”
云青玲知道自己正受夸奖,嘿嘿一笑:“我将来也要像姨母那样挣很多钱,给嬷嬷敲金元宝。”
“只给嬷嬷敲吗?”文子月笑着问。
“也给娘亲敲,还有姨母,还有姐姐。”云青玲连忙道。
“还有爹爹。”云桐为她补充。
“还有爹爹!”
云桐看着妹妹,心里觉得踏实,她把“将来”带给妹妹了,她和她的家人还会一起迎接许多“将来”。
吃过饭,云青玲就开始揉眼睛打哈欠。
花嬷嬷抱着她进里屋睡。
云桐鲜少睡得进去午觉,就在外间陪着文子月清点东西。
正午时分,大部分丫环都被文子月放去休息了。
外间只有文子月与云桐两个人。
“大姐儿在想什么?”文子月问云桐,她感觉这孩子自从那日噩梦惊醒之后,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桐以前也是喜静不喜动,说起来,这两天比起往日她还活泼不少,还能和妹妹一起出去玩耍。
只是文子月拿不住,她是不是怕大人们担心她,所以勉强做出一副样子来。
“在想大哥的事情。他今天像是有话要对我说。”既然文子月问了,那云桐就挑了一个最好聊的话题。她的姨母非常敏锐,云桐害怕聊别的,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你觉得大郎要和你说什么,猜猜看?”云家给长子长女取乳名,一贯是叫大郎和大姐儿,一方面是要让孩子们谨记自己身为长兄长姐的责任,另一方面取名简单好养活。
文子月多少能猜到云权要说什么,既然云晦不肯松口,那就培养培养孩子之间的感情,万一到时候两个孩子看对了眼,云桐哭着要嫁给赵明瑜,云晦这个做爹的一向溺爱孩子,还能拦着不成。
“我想不出来。”云桐琢磨着像她这么大的孩子,究竟应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我觉得大哥是不是不太希望我们回海洲。”
文子月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她顿了顿,又道:“因为回海洲的路会很危险,他担心你们。”
毕竟这事归根究底是大人的事情,云权的年纪也不大,就算有什么别的心思,那也是云晏夫妻两个撺掇的。
况且,云权现在还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事情,她若是说多了云桐也不会信。若是信了,以后面对云权有异样,就是打草惊蛇。
所以文子月决定借题挥,先与云桐说一说一路上要注意的事情。
“路上很危险吗?”云桐顺着文子月的话问下去。云权的事她自己能处理,对方也是孩子,还不是二十年后呼风唤雨的云家族长,他现在手里连个听他话的家丁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
云桐觉得自己现在比云权强多了,至少不管是大梅氏还是花嬷嬷,她说什么她们都会听令行事。
“我听父亲说,荒郊野外有吃人的大老虎。”
“比老虎更可怕。”文子月将云桐搂在怀里。
“大姐儿觉不觉得今年雨水少,冷的也比往年早?”
云桐摇摇头,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这些事以后你都要留心,”文子月道:“天气影响农耕,收成不好的时候,粮价就高,收成好的时候粮价就贱。以后你不管是做生意还是掌家,这些都是必须知道的事情。”
云桐点点头:“这些好难啊。”上辈子她是开始看奏折以后才学这些事情,起初闹过不少笑话,这些笑话最后跟了一辈子,成了她愚蠢的证据。
“是很难,所以你要慢慢学。”文子月接着道,“我今天要告诉的是,今年收成不好,有很多靠田地吃饭的人吃不上饭。”
“这个时候,我们家要施粥对吗?”
“是的,只是挨饿的人太多了,我们救不了每一个人。有的人吃不上饭,就会抢别人的吃食。”
“他们是不是就变成了截道的坏人,就是抢了咱们货物的人?”文落寒遇刺这件事,家里的一致口径是碰到了山匪。
“对。今年是个灾年,所以变坏的人会非常多。我们回海洲的路也会变得危险。所以你和妹妹要老老实实听大人的话。”
“我知道的姨母,我也会保护好妹妹。”
文子月摇摇头:“真遇到危险,你要顾着自己,知道吗。”
她没敢与云桐说,真到了连孩子都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那就是大人们全都死光了。
“你的父亲、母亲,还有我,若是我们……若是我们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就要听花嬷嬷的话,若是……”文子月艰难地开口,“若是花嬷嬷也不在,就要听大梅和小梅的话。要把她们的话当成我和你母亲的话去听,知道吗?”
“我知道的,姨母。”
文子月抱着云桐,叹了口气:“怎么就碰上这种坏年份呢。”
云桐缩在她怀里,心道,这还不是最差的年份。
二十年以后,中原一连三年滴水未下,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风气甚至传到了京畿。
而本应赈灾的朝廷,则忙着为赵明珹充实掖庭,为了谁家的女儿入宫做娘娘争斗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