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森林很茂密,树叶将丛林深处笼罩得漆黑一片,他落了单,就总感觉周围会有野兽什么的突然冲出来给他一口,吓人得很。
手机没信号,他不敢走也不敢留,就可怜巴巴蹲在那儿拔野草,堂堂一个大男生了,差点没憋住哭出来。
好在最后临颂今找到了他,抱着他哄了好久,虽然嘴笨地来来回回就一句“不怕”。
回家之后就送了他一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铃铛作为安慰。
后来那只铃铛理所当然被他收进了百宝箱,现在现在应该还在吧
伴随着铃铛声音渐弱,他嘴角的弧度又垮了下来。
过去就丢那么一截,还有今今回头接他呢。
现在倒好,一口气走丢了八年,草原都能被他拔成戈壁滩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个今今愿意来领他回家。
小小的铃铛聚焦着他的目光。
他走着神,直到余光范围一双脚停在面前,视线焦点才逐渐转移。
慢半拍地抬起头,看见停在他面前的临颂今。
后者什么也没说,也没问他手里的铃铛从何而来,只是口吻冷淡地扔下一句“回去了”,兀自转身走向电梯口。
“回家”和“回去”,至少字面意义能对上。
宁初这么想着,又把自己哄好了些,揉揉僵脸颊,很快收起铃铛赶紧跟上。
下午了,走廊上人比刚才少了许多。
宁初落在后面,往常永远走在身边的人如今只能看着背影,他不太习惯。
又不太敢像以前一样放肆地上去勾人肩膀,就在进电梯时,偷偷把距离拉近。
然后双手垂在身侧站直了,佯装什么事也没生,自以为小九九藏得很好。
临颂今视线从电梯内壁的倒影扫过,停顿两秒,很快收回,沉默按下负一层按钮。
从下楼到上车,宁初一直在悄悄观察临颂今。
尽管神情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主观觉得比来时要微小地好了那么一丢丢。
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慢吞吞系安全带的功夫,他又偷偷瞄了好几眼,终于在车子动时小心翼翼开口“今今,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临颂今将车子驶出医院地下停车库,没说话。
这,应该是信了的意思
宁初往好了想,也许今今是觉得他问了个废话,懒得搭理他。
没关系,他斟酌着换了个不那么废话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车厢一片静谧,入耳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宁初静默片刻,揪着安全带讪讪“那,我是怎么失忆的啊,是摔了还是车祸什么的”
临颂今根本就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棱角分明的侧颜在暖色霞光勾勒下依旧显得分外冷漠。
宁初抿起嘴角,识趣地闭上嘴不再问了。
看来失忆并没有办法成为他的护身符。
下班高峰期,路上渐渐堵起来,加上他们运气不太好,一路红灯,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四十分钟还没走完。
宁初觉得这很应景,一辆接着一辆都堵进了他心坎里。
一路望着窗外被改造得陌生的街道,飞快倒退的绿化看得他眼晕,又低头去看手腕蜿蜒的伤疤,用指尖无聊磨蹭抠着凸起的痕迹。
最后还是没能在静默沉闷的气氛里憋住“今今,我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行吗”
他一鼓作气,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告诉我吧,不管什么我都改,我可以弥补”
车子在红灯前猛地刹住,宁初没说完就被惯性的前倾打断,心口受惊猛地漏了一拍。
再抬头对上临颂今的眼睛,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是蓄着沉寂风暴的冰川,痕迹破碎皲裂,翻江倒海地撕扯,在竭力压抑克制下依旧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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