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巾壮汉原是不想理他,人牙子不来,钱拿不到手,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地方呢,被他翻腾的动静惹得一阵烦气,汉子抬脚冲着他的小腹狠踹了两脚,怒斥道,“你闹腾什么!”。
季子嘴里塞着布条,话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出“唔唔”的声音。
汉子一把扯掉他口中的布条,“说!”。
“我我我…我要蹲大号!”,他忙不迭道,生怕说得慢了,自己的嘴又被恶心的布条给堵上。
“啧…”,汉子一脸嫌弃,“早知道不让你吃东西,麻烦死了,不能去,憋着吧!”。
“人有三急,你让我憋着,我万一憋疯了呢?”,季子又搬出了昨天那一套说辞。
“行行行,我这带您老人家去,你可给我老实点!敢有旁个心思,看我不卸了你的胳膊腿……你只管放心,等人牙子来时,我再给你装上,保准让他瞧不出什么来!”,说这话时,汉子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促狭至极,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季子扯了扯嘴角,佯装一脸无辜,“有你在这儿盯着我,我哪里还敢有旁个心思?快点给我解绑,我真的要憋死了!”。
壮汉上手解开捆着他的麻绳。
等二人走到茅厕门口,季子倏地顿住,“你不许进来,你进来我蹲不出来,照样也会憋疯的!”。
白头巾汉子也不想进茅厕去闻臭味,便拿绳子一头拴住季子手腕,一头捏在自己手里,一巴掌将他推搡进茅厕,“赶快点,别墨迹!”。
季子身子一踉跄,险些一头栽进茅坑里,惹来汉子好一通嘲笑。
他提着一口气,忍了又忍,直至站稳身子后,避开汉子的目光,一面假作自己解衣裳,弄出奚奚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一面不住地打量着这茅厕。
好在茅厕四面墙都不高,他踩在凸出的砖块上试了试,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翻墙爬出去。
他将手腕上的麻绳解下来,系在一块沉甸甸的砖石上,往掌心啐了口唾沫,双手抓出石砖,一个猛子就攀上了墙,担心被汉子听出端倪,他还墙忍着恶心,模仿起蹲大号的动静,果真听着茅厕门口处,汉子往外走远了两步。
他愈来了劲头,眼见着手都要摸到墙头,正要一鼓作气攀上去,冷不丁后腰被一双手扯住,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半天都没能提上气来。
“这就是你看的人?”,赵管事儿咬牙切齿地冲跟着他身后进来的白头巾汉子斥责道。
汉子自知做错了事,一语不敢,眼看着赵管事儿将季子从地上提溜起来,狠狠地摔在了院子的石板上。
季子被摔得猛咳两声,浑身上下抽筋扒皮的疼痛让他额前洇满了冷汗,“我说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原来是你呐…”。
“小公子,咱们可是有几年没见了,小的都不知您如今爬墙的身手,竟是这般好了…”,赵管事儿半蹲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伴随着熟稔的声音,幼时被随意欺辱打骂的记忆缓缓爬上心头,季子闭了闭眼,勉强支撑起身子,“一条狗也配跟我说话?”。
“呦,您还当自个儿是尚书府里的小公子?”赵管事儿捏着打磨得寒光凛凛的匕,拍了拍他汗津津的脸颊,“过了今夜,你就狗屁都不是了,我劝你识相点,这衢州天高皇帝远,我就算把你打断腿,扔在街上做个讨饭的小乞丐,也没有人知道……这没了你,我看你那不中用的兄长还有没有心思考状元!”。
“你说要把谁的腿打断?”,年久失修的木门轰然倒塌,季宴礼带着一行人围堵在门口。
赵管事愣了愣,登时就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大公子怎么寻过来了?小的奉尚书大人的命令,正准备带小公子回上京呢!”。
“回上京需要绑人卖了?还是说扔到街上做乞丐?亦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季宴礼面带愠怒,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大公子莫生气,小的不过斗胆吓唬吓唬小公子罢了,既是尚书大人的命令,小的也不敢不从,还望大公子体恤,早日回上京,好让夫人和老爷放心。”,赵管事儿这老油子混迹府中多年,自是清楚这兄弟俩不得府中主事之人的喜欢,语气上不见半分恭敬之意不说,隐隐还有威胁的意思。
“把季子放了,我跟你们回上京。”,季宴礼极力压抑着怒气,冷冰冰的眸光直视着他,似是要将他洞穿一般。
“大公子回上京是必然的事情,但眼下,还请大公子吩咐身后人,先行给我们安排一辆马车,待我们出城后,自会放了小公子!”,赵管事儿深知府中人交代的事儿没完成,他回上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干脆盘算着赌上一把,挟持季子先逃出衢州。
反正这么多年从府里账面上捞来的银钱,已经足够他后半生过得很快活,没得继续窝在别人手底下,成日里提心吊胆地讨生活。
说着,他还冲身后的刺青汉子和白头巾汉子使了个眼色,暗示等会儿马车一来,就随他一起走,绝非是他好心想带着二人一起逃,实则他是怕自己这一走,府役们不管不顾地追上来,总得有人能替他挡着。
季宴礼直直地立在院中,只赵管事儿说完好一会儿,都不见他有任何回应。
“谢解元,咱们如何办?要不要伺机冲进去抢人?还是说按他说的去找马车?”,领头的持刀府役凑到谢见君身旁,低声问道,现下那姓赵的匕正抵在季子的脖颈间,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