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想也没想,用力踢向了这道门。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在房间里燃起木炭,然后把景容抱在了怀里,用绵软的被褥将两人裹住。他感觉自己应该很热,应该很快就会变得很热了,可是怀里这个人不暖过来,他好像也暖不过来。
他的指尖变得冰凉。
“你可以很困,可以想睡觉,你也可以冷,你怎样都可以,但你不能……不醒过来。”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在这之前,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后来好像有弟子来敲门,可能是要禀报什么事,也可能是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温故没顾得上,用着有些发狠的声音让他们别来了。
别再来了。
脑子变得很乱很乱,景容的身体也越来越凉,越来越凉,他也始终叫不醒景容。他想起景容在意的那些事情,如果用景容在意的,去刺激他,是不是能把景容给唤醒?
景容最怕他说不要他,最怕他说一些要跟他分开的话。
那就像以前一样,对景容说狠话,说讨厌景容,厌倦景容……就说一些类似这样的,难听的话。
可当温故垂下眼,看到景容这张苍白的脸蛋的时候,那种会让景容伤心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如果注定这里是终点,他不想景容听到的,是这种让人难过的话。
温故叹了口气,手慢慢下移,移到景容里衣系带的位置,指尖轻轻勾了勾,将其慢慢解开。
他解开衣服,让景容贴在他的身上。是不够暖,所以景容才感觉不到,是这样吗?
……
月亮落往天边的时候,景容的眼睫毛轻微地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黑沉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抬眼就对上了温故那双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
“温故,你……”景容的声音都抽了,“你怎么了?”
温故咽了下喉咙,感知着怀里这个身体终于回暖的人,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一笑:“做了个不好的梦。”
景容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我也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一个跟上一世一样,黑暗的,冰冷的梦。但是,好像也不太一样,这次好像有人拉着他,让他觉得很暖。
而想到这里,景容就推了推温故,身体开始后仰,有些难受地说道:“好热……”
可不是热么?又是炭盆,又是好几床被子,还有个温故当热源。
可温故就是不放开他,在他醒后,还拉开的衣服,一遍一遍地看着后背的印记,那颜色太深,像某种代表永坠黑夜的图腾。
可他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敢去看那个印记。正是因为知道和景容之间或许不会有太长的相伴,所以才总是担惊受怕。这种害怕挤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很难受,怎么都无法疏解。
他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他将景容拥在怀里,在景容醒过来的很久之后,都没把他松开,直到景容实在憋不住了,道:“温故,我渴。”
温故一听,忙松开手,起身去给景容倒水,然后把炭盆端出去,再开窗通风,屋子里很快就凉了下来。景容喝了两大杯水,看温故站得远远的,闷声闷气地道:“温故,我有点冷。”
于是温故放下水杯,又回到床榻上,重新抱住景容:“刚刚不是说热吗?”
景容眯起眼睛,“可我现在又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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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从大半夜要来禀告事情却被喝斥之后,就一直守在外面,不敢再敲一下门,直到刚才见温故终于开了门,将烧得正红的炭盆端出来,一转身就又进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弟子垂下头,手抚在剑身上,顺着纹路缓慢地游移,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着,看里面的人会不会想起他的存在。
前几日他们私底下问了一下林朝生,想知道少主性情究竟如何,是否如传闻中一样喜怒无常、难以相与,毕竟据他们所知,家主是患了疯病才伤及弟子的,并不是出于本意,可即便如此,景家的天肯定是彻底变了,以后就是少主做主了。可少主此人露面实在太少,身边也没有多的亲信,如果不小心触到少主逆鳞就麻烦了,只能通过林朝生了解一二,当时林朝生给的回答是:“与传闻无异。但是,无需在意。”
他不是很知道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他只能听懂前面一句。
尤其是在林朝生打发他来找少主禀报,结果却被狠狠挡在了门外之后,他更加只能听懂前面那句了。
说到底,景家的这几个主人,每一个好像都差不多,从来高高在上,像站在云端上一样,从来不把他们这些弟子当回事。
正这么想着,一转头,突然看见少主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趴在走廊的围栏上,垂着眼睛往下面看。
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站得端端正正,道:“少……”
“主”字还没说出来,景容就转过了头,一双黑沉无光的眼睛直直看入眼底,看得他心底一惊,连话都不敢再说了。
景容随意瞥了他一眼,估计连脸都没看清就移开了目光,面色冷淡地道:“滚。”
果然。
他垂下眼,突然有了一种道心被毁的失落感。这些天生就处于上位者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一句话对别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种情况的转圜来自另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上没有灵根,嘴角带着浅淡的弧度,看上去很温和,那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门,声音温温柔柔的,问道:“怎么脾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