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了,她牽著晏寒聲的手捏得越來越緊,表情幾近破碎。
晏寒聲的瞳孔黑漆漆的,陽光也化不開的濃黑,「他明知道這是個火坑,依舊往裡跳,只能怪他自己。」
「想要什麼,總要付出一點代價。」
「住嘴!」沈慈再也維持不了表面上的體面,像扔掉什麼垃圾一樣,放開了晏寒聲的手。
「您可以和我說話直接點,不用走那些曲曲繞繞,我不是您期望的孩子。」晏寒聲沒有停止,依舊不停說,「我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恐怕要讓您失望。」
沈慈臉色煞白,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怎麼的,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孩子,至親至濃的關係,她卻只覺得一股惡寒順著自己的脊背遊走。
她深深地看著晏寒聲,「那我也祝福你,一輩子都不要感受到感情。」
說完,她不再看晏寒聲一眼,匆匆轉身走開。
晏寒聲看著自己母親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他才抬腿跟上去。
沈慈知道晏寒聲跟在自己的身後,她竭力制止住自己想叫人把晏寒聲趕出去的衝動,腳步邁得越來越快,像是在逃避著什麼,在害怕著什麼。
室內開著恆溫,比外面溫暖很多,郁瓊枝穿著嶄的厚毛衣外套,正小口喝著溫熱的湯。
湯是沈慈一早叫吳媽準備好的,溫在爐子上,生怕郁瓊枝到家喝不上熱的。
沈慈心在看見郁瓊枝安然的笑臉之後,才停止了過快的跳動,她手腳虛軟,踉踉蹌蹌地走到郁瓊枝身邊。
「怎麼了?」郁瓊枝察覺到她的異樣,放下了碗。
沈慈猛地握住郁瓊枝的手腕,郁瓊枝對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吃了一驚,只見沈慈眼中臉色蒼白,嘴唇顫抖。
好半天,沈慈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瓊枝,我們把標記洗了。」
她眼睛睜得很大,臉色蒼白,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語很快,「把標記洗了,然後我和清清帶你走,手術會有點麻煩,但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沈慈捏著他手腕的力氣很大,郁瓊枝也不掙,聲音慢卻很清晰,「我不會去洗標記的。」
「不行!」沈慈表現出了和往日不同的強硬,「這只是場意外,你還有很長很好的路要走,不能斷在這裡。」
郁瓊枝張了張嘴,他意識到沈慈接收到的信息和真實情況有差,他動了動手指,驚覺自己的指尖再次變得冰涼。
「這不是意外。」郁瓊枝小心而緩慢地呼吸,還沒說話,頭已經開始眩暈,「是我故意的,我給寒聲下了藥。」
沈慈呆滯地看著他,她反應很快,抓住郁瓊枝的肩膀,絕望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
沈慈的聲音戛然而止,想到晏寒聲對她說「都是他自找的」,虛脫一般跌坐在沙發上。
「夫人,我都知道。」郁瓊枝低下頭,沈慈看著他微紅的臉頰,心卻止不住往無底洞掉落,郁瓊枝抬起眼,溫潤的眼神中含著一股堅毅,「我喜歡寒聲,所以我做了錯事,做了錯事總要還債,有什麼結果我都能承擔。」
沈慈慌張地去捂他的嘴,恰在此時,門口的光一暗,晏寒聲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幾乎遮住了大半光線。
第63章花房
晏寒聲逆著光站著,陰影之下看不分明他的神色,他沉默地走進門,眉毛壓得很低,黑沉的視線始終聚集在郁瓊枝身上。
沈慈的手很涼,像某種涼而軟的物體,她適時放下手,單手環抱住郁瓊枝的肩膀,冷淡地問晏寒聲:「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沈慈全身緊繃著,晏寒聲像環伺在他們周圍飢餓的狼匹,而她卻只有一對柔軟的臂膀,護不住自己懷裡的孩子。
「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晏寒聲盯著郁瓊枝說。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可以了。」沈慈摸了摸郁瓊枝的臉頰,幫他把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瓊枝剛被標記過,身體很不穩定,你靠他太近,不知道會不會再發生一次意外。」
晏寒聲居高臨下,微微下睨著眼,「我想不會再發生第二次意外,我對他沒什麼想法。」
他自然可以說出更難聽的話,郁瓊枝也猜出了他話語中的潛台詞。
如果不是自己下藥,他碰都不屑於碰一下他。
郁瓊枝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在沈慈面前被晏寒聲這樣說,他感到很難堪。
在大多數時候,在晏寒聲面前,郁瓊枝是一個低自尊感的人,但在自己敬愛的人面前被人這樣毫不留情地侮辱,他幾乎抬不起頭來,甚至感到了濃烈的反胃感。
「寒聲!」沈慈忍無可忍,嚴厲地叫了晏寒聲的名字,郁瓊枝握住沈慈的手,輕輕拍了拍,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沒事,他說的對,只是說幾句話不會出事情的。」
沈慈深吸一口氣,臉色緩和不少,她知道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兒子,只能叮囑他:「儘快回來,湯不能涼了。」
郁瓊枝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晏寒聲的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吧。」
頂樓的室內小花園擺放了很多植物,秋天似乎還沒有來得及造訪這個地方,模擬太陽燈照著,玻璃花房內各色鮮花還在盡情綻放。
紫藤花攀附著牆壁,垂下一條條花穗,郁瓊枝站在一片淡紫色的花穗下,眉眼淡淡,看上去對即將開始的談話興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