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柳莺莺闻言,沉吟片刻,忽而抬眼看了眼挂在殿门口的长明灯,良久良久,道:“横竖今日除夕,是要守岁的,上哪儿守不是守。”
这般说着,到底扶着桃夭的手慢慢撑起了身子,朝着宝华殿方向慢慢而去。
话说宫宴上赐菜,陛下钦点了三例菜,其中两例菜送到了宝华殿,一例送去了飞羽阁。
御赐的菜肴送过来都快半个时辰了,早已经凉透了,吴庸让弥生去热好,亲自端到沈琅跟前劝说道:“少主,您还一直未用膳的,多少吃点东西垫垫?”
顿了顿,又道:“别回头胃疼的毛病又犯了。”
话刚说完,却见沈琅微微沉着脸,拧着眉道:“将那些,那些,还有那些统统拿去倒了。”
只见沈琅沉着面容如是说着。
随着时间每流逝一分,便见沈琅的面容更要黑沉几分,直到此番吴庸生生撞在了枪、口上,他一开口时,沈琅的耐心已然到达了最顶端。
若非他此刻行动不便,不然,早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只见桌子上,还有火炉旁那满满当当,准备了整整一日的吃食怕早已被掀翻在地了。
吴庸见少主今夜竟成了个黑脸包公,心中有些微微纳罕,他伺候了少主十数年,还从未曾见过少主如此模样,那脸黑得,简
直与锅底无异了。
心中不由感叹连连,这情爱究竟为何物啊,竟将他的矜贵贵公子少主生生逼成了这等模样。
在吴庸印象中,少主脸上素来只有两种表情:面无表情,冷漠无情,故而今日这副黑脸模样,着实令他开了眼了。
心中虽这般腹诽着,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分毫,只小心翼翼试探道:“不若,不若属下这便去飞羽阁走上一躺,去将姑娘请来?”
顿了顿,又道:“想来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手脚呢?”
吴庸嘴上虽这样说着,脚步却分明未动,只悄然抬眼去偷看对方的脸色,却见沈琅抿着嘴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吴庸便又继续道:“那属下是去?还是不去呢?还请少主明示?”
只见吴庸扬着大大的笑脸问着。
一边笑着,一边眼里染上了一抹戏谑的味道。
不料,话刚一落,主仆二人四目相对间,对上那双渐渐冷岑的目光时,下一刻,便见吴庸立马将脖子一缩,瞬间欲哭无泪道:“那什么,少主,属下……属下知错了——”
他不过跟少主开了个玩笑,烘托一下今日的除夕气氛,想试探一番少主的真实反应罢了,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了,下一刻——
“五十军棍!滚下去!”
一道森冷之言,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大殿中来回传响。
当柳莺莺姗姗来迟,赶去宝华殿时,还在大殿外数丈之远的位置,便见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在外
头来回踱步,看到他们仪仗队到来,顷刻间,那抹单薄之姿瞬间巴巴迎了过来。
柳莺莺下辇一看,竟是冻得脸颊泛红的小弥生。
“这大过年的不在里头守岁,这么冷的天在外头作甚?”
柳莺莺冲着桃夭使了个眼色,桃夭立马将护暖塞进了弥生怀里,便见弥生立马道:“姑娘,您快去瞧瞧罢,里头正在大闹天宫了,咱们都不敢靠近。”
柳莺莺一愣,道:“怎么了?”
弥生只一个劲儿的含含糊糊道:“您快去罢,您来了便好了。”
柳莺莺看了弥生一眼,仿佛猜出了什么事情来,一时冲着弥生道:“这大过年的,受委屈了。”
又道:“带了些饺子和汤圆来,你且去吃些垫垫肚子,余下的分给其他护卫们吃。”
说着,便从桃夭手中接过单独的那一份亲自提着,朝着殿上爬去。
刚到门口,正好与吴庸撞了个正着,只见吴庸苦着张脸,一脸悔色,见柳莺莺到来,瞬间一改方才的苦色,只双眼骤然一亮,忙不迭朝着柳莺莺无声作揖,嘴里连连用嘴型发出“姑奶奶饶命”“救命”的信号。
柳莺莺一时无奈摇头,冲着吴庸点了点头,提起裙袍便踏入了殿内,方一入内,抬眸看去,便见屋子尽头有人竟坐在了一方木制轮椅上,只有些生疏的转动着轮椅欲朝着外头驶来。
却因还不熟练,几次方向不稳。
好不容易稳住方向驶到半路上,一抬头,
见她骤然出现在门口,屋子里头骤然一静,二人隔着半个大殿无声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便见对方将脸一板,竟又抿着唇转着轮椅,生生原路折了回去。
竟不拿正眼瞧她一眼。
柳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