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我终于忍不住提出了那个终极哲学问题。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刘若东不是我的大学同学,顾雅不是2014中文系的,甚至连孟春玲……对,连这个孟春玲,我现在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搞不好,那天的“捉奸”现场只是我的幻觉。
想到这,我的头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太阳穴的位置像是插入了高速运转的电钻,一阵嗡嗡声高亢刺耳,激得脑浆子都要爆出来了。
身体的不适,让我的脚步愈发沉重,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直接蹲了下来,痛苦地抱着头,恨不得在墙上狠狠撞几下。
“智程……”刘校长一回头,见我被落在了后面,赶紧又折返了回来,弯下腰,不无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没事……就是有点头疼……”我太想找个人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快把我逼疯了。
那种感觉就是明明你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没想到钻进去之后,才发现下面隐藏了着巨大的迷宫。
每次信心满满地选择一条路之后,都认为自己肯定能找到出口,但没想到迎来的却是更多的岔路。
你甚至根本不可能重选,因为它们都是单行道,除了前进,没有任何后退的可能。
虫洞,眼前浮现出这两个字。
难道,我是进了虫洞?不停地在各个宇宙间跳跃,进行着时间旅行?
这不只是一个科学概念吗?连爱因斯坦都只能在理论上证明它的存在,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发现。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员,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好运?或者说,厄运。
“肯定是太累了。”刘校长将我慢慢搀扶起来,思忖了片刻,“要不今晚就别走了,在学校招待所住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招待所?”我抬头看向刘校长,满脸呆滞,“咱们学校……还有招待所吗?”
“肯定有啊,瞧瞧,你都不记得了。”刘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荧绿色的液体,盖子刚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来,在太阳穴上涂点风油精,能缓解头疼。”
冰凉的液体刚一触碰到炽热的皮肤,就顺着毛孔“嗖”地一下钻了进去,我顿时感觉到一种沁人心脾的刺激感,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这小玩意,还真管用。”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看着刘校长手中那个小瓶子,不由长叹一口气,“水仙风油精好像小时候很常见,没想到现在还有。”
“老牌子,好用。”刘校长把风油精塞到了我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我现在就给招待所打电话,给你定个标间……”
“不用了……”再待下去也挖掘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有些沮丧,恹恹地说,“时间还不算太晚,我先回去……”
“不行!”刘校长直接拒绝了我,那语气容不得商量。正在这时,电话通了,他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一切,随后又对我说,“听老师的,你就别逞强了,再说,回来一趟不容易,明早陪我吃个食堂再走。”
食堂。
我心里一动,都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虽然想不起来那地方的具体模样,但一种亲切感却油然而生。
见我没再说话,刘校长开心地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踏踏实实睡上一觉,有天大的事,醒了再说。”
时间过得很快,走出九教的大门时,我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这时的校园,更显沉静寂寥,微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路上空无一人,连刚刚聒噪的猫头鹰都不见了踪影。
月亮高悬在墨色的夜空中,由于风和云的拉扯,被镶了一圈朦胧的边儿,如同一只湿漉漉的泪眼,正在高远的苍穹之上,悲悯地俯视着人间。
“招待所就在那边。”刘校长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篮球场旁边的路过去,一拐弯就到。”
“好,谢谢刘老师!”他如此真诚热情,我除了点头应允也不能再拒绝,于是和刘校长挥手告别,拖着沉重的脚步,打算先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嗳,对了!”身后的刘校长突然高呼了一声,“记得明早去食堂吃早餐啊!三楼,我等你!”
“好!”路灯悉数洒在他的头顶,又沿着身体的轮廓滑向地面,如同跳跃的烛火一般,拱着中间一汪小小的阴影。那慈祥的面容镶嵌在其中,不甚分明,我咬了咬嘴唇,眼眶有些发热。
现在,恐怕只有刘校长,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了吧!
学校招待所一般为非盈利性质,不对外开放,主要用来接待本单位职工、家属、贵宾等。跟外面的酒店旅馆比起来,虽然用途相同,但几乎就是毫不相干的两码事。
由于完全没有商业化运作,所以这个招待所看起来跟青云大学的整体气质几乎一模一样,都略显陈旧落魄。
一开门,我就看见墙角的位置都爆皮了,约摸着从来也没整修过,翻成卷的墙皮堆成一簇簇的,猛地看上去,就像开了半墙的栀子花。
所谓前台,只不过是一张窄窄的桌子,一个年轻男人正趴在上面,昏昏欲睡。
见我进来了,他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是宋智程,宋先生吧?”
我有些讶异,没回答他的话,微微挑眉,算是默认。
“刚刘校长打过电话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随后起身向右转,“标间,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