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润——过去,过不去
谈书润是个早熟而敏感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年少家破人亡,失去父母庇佑的关系,她在孤儿院里学会了忍耐和讨好,以及如何在外人面前摆出最乖巧的笑容来。
但谈书润并不觉得这段生活经历有什么不好,它教会了她一些东西,而恰恰也因为有了孤儿院的生活经历,所以后来被战老爷子领养的时候,即使在战家,每个人都不喜欢她,她也能和所有人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小日子过得安安静静。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不知高低贵贱之分,单方面喜欢上战寰。
可是,忘记战寰,无论是忘记他的不好,还是忽略他的好,哪一件事情,都很不容易。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反思过,天大地大,男人那么多,何必非揪着战寰不放?
大抵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好意。
因而遇见了战寰,他的好,哪怕只是随手,她都无法忘怀,做不到放手。
她想,战寰若是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喜欢他,怕是会悔不当初。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从他的好心开始,被她苦苦纠缠的一辈子,最后以她死亡为结束的一场闹剧里面,究竟是谁更加倒霉一些。
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起来,如果没有那般不知分寸,或许,那时候的她也能安安静静地过完普通的一生。
然而,躲不过,她也很无奈。
一份心意,偷偷地藏在心底
,日积月累,就好像是在娘一壶绝世佳酿,一分眼神,两毫笑意,三克小心,四钱真心,糅合在一起,用血肉做引子,放在心尖上护着,等着总有一天,能将她打开,呈给心爱的他,尝上那么一口。
他便会知道,这么些年,等待能够和他走到一起的这段路,她有多幸福。
谈书润察觉到她对战寰的喜欢后,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为了他。
她恨不能化成战寰肚子里面的蛔虫,思他所思,想他所想,忧他所忧,乐他所乐。
战家的少爷又考了第一名了,她比他还要高兴,恨不能将那张打满红勾的考卷裱起来,挂在她的房间里,日日夜夜看着,才高兴。
战老爷子便要他的枪法了,明明夸的不是她,她都能笑上一整天,连做饭的时候,切伤了手,还能继续傻乎乎地乐上半天。
天凉了该穿衣保暖了;天热了该准备上酸梅汁解暑了;积食了,那就煮上一锅山楂糖水,加上软糯的小米,熬成糊,酸甜可口。
战寰很不喜欢收拾屋里的东西,她就帮他收拾,反正她经常做家务活,也是顺手的事情。
不过,在他们之间关系还没有那么差劲儿的时候,她就曾取笑过战寰出去人模,回来狗样,就因为这事儿,战寰追着她跑了大半个花园,差点儿没把她给累死。
她并没有宏图大志,做过最大的梦,也就是成为战寰的贤妻良母。
不过,世事无常,事
与愿违,他不爱她。
他喜欢战檬,美人,优雅大方,聪慧果决,还带着点少女的娇俏和可爱,北城名媛那么多,却只有她,当得起华国第一名媛的称呼,倾国倾城,自然倾了战寰的心。
天作之合的两人,如果没有两人是亲兄妹的血缘关系,战寰和战檬,绝对会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阴差阳错,她和战寰订了婚。
举行婚礼的那天,战檬找到她,居高临下,带着与生俱来的世家小姐的高傲,不屑道:“你以为有了我爷爷的命令,有了那张结婚证,有了今天的这场婚礼,你就真的是我哥的妻子了吗?”
那是她第一次胆敢用据理力争的口吻和语气,反驳战檬的话。
“我们领了结婚证,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我自然就是阿寰的妻子!”
战檬精致的眉眼间噙着讥讽,随手撩起了耳畔的波浪卷发,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结婚证?废纸而已!哪儿比得上,他亲口说,我是他的女人。”
她攥紧了身侧的婚纱,喉咙处涌上来的甜腥,刺激着她的味蕾,她手中的力气之大,恨不能将骨头都一并捏碎。
“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怒道极致,她也只能憋出来这句话,不是不能用更加肮脏龌龊的言语和战檬大吵一架,只是一想到那是战寰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是她真的和战檬吵架了,怕是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怕是战寰,连眼神,都不
愿意再施舍一个给她了。
战檬嗤笑,脚步轻盈,制作精良的酒红色裹胸礼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愈加美艳动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她以为这就算是结束,然而战檬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优雅地转过身来,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鄙夷,随手一扯,便将脖颈上装饰用的碎花刺绣丝巾给扯了下来,笑道:“昨天晚上,我都让他轻点儿了,他非不听,害得我今天出门,还得戴上这劳什子的丝巾围着,热死了。”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死死咬住了唇边,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地冲上去打人。
但战檬没有就此放过她,她随手一扬,那条丝巾便飘飘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脚边,静静地躺着,上面的黑宝石,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和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悲哀。
“我来得及,也没有准备礼物,这块丝巾就送你了,祝你,新婚快乐。”
话落,战檬轻笑着离开房间,门再次合上的那一刻,咯哒一声,似乎将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抽走,浑身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手掌心的剧痛传来,她愣愣地看过去,才发现手掌心血肉模糊,而唇边亦是鲜血淋漓,还有洁白的婚纱上,那斑斑点点的红色。
她没有哭,站起来,重新化了妆,补好了唇彩,在手掌心贴上创可贴,最后拿起眉笔和唇彩,直接在那些染上了血的位置,勾勒出一副寒冬腊梅
。
婚礼按时举行,战寰也按时出现在了台上,婚礼进行曲响起来,侍从推开礼堂的大门,她手捧绣球花,嘴角挂着绝对按照战家长辈的礼仪要求来训练了许久的笑容,踩着钢琴曲的节拍,缓步,走向战寰。
每走一步,她的心便疼痛一分,但更多的是幸福,胸腔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满足。
这样就好了,时间终究会改变一切,而他,战寰,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终究会有一天,知道她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