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原是该让她在万人景仰千人瞩目之下嫁他为妻,原是应有堆金积玉连城珠宝铺就,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阵仗。
他本不喜热闹,也不喜奢侈,可是如世俗所说,女子出嫁这般最为幸福风光。
他想要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迫切地想要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
却又出于私心,不想让旁人看见她此刻的模样。
她这般美,光是坐在这里便熠熠生辉,像是无价的宝珠,照耀着周遭的一切。
可是他嫉妒一切能够被她注视照耀着的人,最好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定定看着她,指腹于她唇珠之上反复摩挲,越暗沉的目光被烛火吞噬,连带着那些病态的占有和执念都在燃烧着的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待到妆成,他俯身于她贴着花钿的额心落下一个吻,温声笑道,“阿宁,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披着嫁衣的新娘端坐于椅上,红烛照耀之下,是她平静麻木的目光。
他被这般的目光刺痛,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忽然觉得那喜庆的红烛是如此刺眼。
他上前直接用手掌掐灭了跳动的烛火,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于他的掌心弥漫开来。
半晌过后,他将裴娇横抱而起,若无其事般笑道,“阿宁,我们去结缘桥吧。”
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近乎疯狂地为了一个可笑不知是否能够实现的传言去付诸一切。
只因为他清楚地知晓,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心上人,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
举案齐眉,白头终老,这些都是梦中的虚妄。
出了门便闻到了花香,此处漫山遍野盛开着木槿紫的花丛,像是淡紫色的云雾缭绕。
他抱着她行走于这片云雾之中,风吹来之时,大红的裙摆像是火烧的一般。
于云雾缭绕之中,有一木桥凌驾于碧蓝水面之上,一眼望不见尽头。
“外乡人,你们不能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结缘桥了。”
于淡紫色的花丛之中,一人揭开编织着花环的草帽,懒洋洋对他们道,“我是此地的引路人,当地的百姓们都称呼我为九郎,你们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九郎生得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普通到裴娇甚至无法给出什么定义。
顾景尧温声道,“今日是我们新婚,慕名而来,便是为了结缘桥的祝愿。”
戴着草帽的九郎盯着顾景尧看了一会,“结缘桥原是由此处祈求姻缘的香客们的信念幻化而成,乃是神圣之物,魔物不可踏足。”
帽檐下的眼睛倒映着漫山的绚烂,九郎道“简而言之,便是你怀里的姑娘可以去,但是你不行。”
抱着她的手蓦然一紧,裴娇明显感受到了顾景尧的不悦,只是他面上笑容不变,仍旧不紧不慢道,“若我执意要去呢”
九郎哼声道“清醒点吧,你杀孽过重,戾气缠身,魔物是得不到上天的赐福的。来结缘桥本就是笑话,又是何苦呢”
顾景尧面色平静,淡淡道“我很清醒。”
九郎和他对视了半晌,随后缓声道,“你若真执意要去,确实有一法。”
他懒懒抬手,指着远处的伏流,“信仰聚集之处,自然也有黑暗笼罩,于结缘桥之下生长着暗河,暗河里滋生着水鬼。”
“他们贪恋着结缘桥的神力,却又忌惮着靠近,便只能在阴暗的河水中度日,你不能过桥,便只能走水路。”
“若是自伏流中走过,洗清一身杀孽,便可到达彼岸。”
他耸耸肩补复又补充道“当然,一旦踏入结缘桥边界,便不可使用灵力,借助外力便是心不诚,心不诚,自然所求皆为虚妄。”
听到这里,裴娇不由得蹙起眉。
纵使是她都听出来这自称是引路人的九郎是在有意为难。
不能走桥,只能淌过河水,甚至不能使用灵力,否则便是心不诚,这都是什么荒谬之谈。
况且她本就不信什么结缘桥,若是真有这般神奇的地方,那为何天下还有那般多的有情人不得眷属呢
她原以为按照顾景尧的性子,必定会动怒,直接动用武力威胁这人老实交代出别的法子。
谁知顾景尧只是沉默了一会,垂眸看向紫色花丛遮掩之下的河流,随后道,“好。”
待到二人走后,空中泛起几道涟漪,一人凭空出现。
正是手握驭水鳞的魏明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