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忙着躲避坍塌的石块,她循着血迹,一路找到顾景尧。
他胸口处有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看便是被宁长旭所伤。
见到裴娇的一瞬间,他立刻侧过了身,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在宁长旭所掌控的天地法则之中和他争锋相对,确实令他落入了下风,但是比起刀刀致命的伤口,他更不想在裴娇面前失了脸面。
裴娇看透了他逞强的心思,将疗伤的丹药递给他,“止止血吧。”
少年侧过脸,眼角眉梢透着桀骜的锐意,他顿了顿,嘴硬道,“不必,一点小伤而已。”
裴娇“”
都看见森白的骨头了,这叫小伤
再多几刀估计都能给他砍散架了。
失了灵力的滋补,羡渊城也逃不过时流的吞噬。
海底的深渊裂缝再次生震荡,整座宫殿都在这般的压迫之下出悲鸣,石砖瓦砾雕栏玉砌都纷纷坠落崩塌,化为尘土。
铜镜在裴娇的识海内催促着,“外头的阵法已经开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快点走”
“羡渊城本就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地方,现如今灵脉的供应不足,这里马上就要被时流吞噬了,若是你们逃不出去,将随着羡渊城一起消失”
头顶碧波万顷的海面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周遭的一切都因天地法则的崩坏而生扭曲,这里的空间和时间都生了错乱。
澎湃的涛声四起,海底的深渊掀起惊涛骇浪。
慕琦云垂眼看着羡渊城的一切渐渐化为虚无,她靠在身后的雀羽珊之上,魂魄也逐渐消融在海水之中。
她闭上眼,似乎是疲倦了,“阿九,再唱曲子给我听吧。”
宁长旭微微一怔,随后扬唇道,“好。”
裴娇快步行走于羡渊的街巷之中,身后的亭台楼阁化为虚无,前方的路途遥遥。
恍惚间,她听见了歌声。
鲛人对月而歌,泣泪为珠。
宁长旭平时很少说话,可是却能有这般好听的歌声。
鲛人的歌声,比雀羽珊的音律更为动听。
一千三百张束魂咒脱落,羡渊的百姓们在这歌声中安详地投入轮回转生。
因为空间的错乱,再度滋生了虚无往生镜。
这次若被卷入,那便再无生门可言。
裴娇这厢还在加快步子,忽觉腰间一轻,整个人竟腾空而起。
天旋地转,她竟被顾景尧直接架在了肩上。
反应过来后,她不由得捶了一下他的背脊,却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力道便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你这是作什么放我下来”
下头的街道已然被海水侵蚀。
顾景尧飞身踏上酒肆商铺的房檐,长靴踩在砖瓦之上,广袖猎猎作响。
他护住裴娇的后脑勺,漫不经心拂开那些落下的瓦砾砖块,“当然是逃命。”
顿了顿,他眨眨眼,眼神明显炙热了几分,“不然还能是私奔么。”
裴娇还想和他拌嘴,眼神却不由得看向身后。
身后的空间已然被虚无往生镜吞噬,化作一团混沌模糊的黑雾。
在黑雾之中,竟然缓缓显现出曾经生在羡渊城内的暗沉往事。
她看见宁长旭陪伴在慕琦云身边的那段时光。
慕琦云志在守护羡渊,铲平魔族,无意成家。
而鲛人将自己的爱慕藏在心底,却仍难以克制,将一枚雀羽珊送给了慕琦云。
此后他便后悔了,害怕慕琦云现雀羽珊所代表的的含义,日夜如履薄冰。
生怕被现了端倪,让这丑陋的爱意暴露在阳光之下。
说不定,便连在她身旁都待不下去。
正是如此,才让虎视眈眈的魔族有了可乘之机,烙在奴隶身上的奴印会在心智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他被奴印控制,浑浑噩噩地打开了城门,那夜魔族的铁蹄踏破宁静的小镇,哭喊声和火光扭曲成一团。
直至猩红的血液溅进眼底,他的理智才渐渐被唤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往日熟悉的人的残肢断臂,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踉踉跄跄走在羡渊城中,最后,他望见城墙上挂着的尸,彻底崩溃。
她的长缨枪被折断,那些魔族张狂大笑,甚至还夸赞他做得好,若不是他,他们还拿不下慕琦云这个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