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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四句横空（第1页）

转眼间便是四年，九岁的孩童如今已是翩翩少年。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段诗经中的国风。黍离背完，澓中翁连连点头，对眼前的学生满意的不得了，没想到自己在老迈之余还能收到这等资质的学生，当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华夏的师长和家中的严父一样，就算再如何满意，一般而言也不会表露半分，反倒会不断的厉声呵斥，打击学生、孩子的信心，这等优良传统，虽历三千年而不变。

不过对刘病已是个意外，实在是刘病已表现的太过惊艳，惊艳到几乎让他挑不出一丝的瑕疵，教过的诗文隔天必然会背，教解的经义很快就能融会贯通，如此惊才绝艳，澓中翁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赞溢之词。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刘病已同一天入学馆的张彭祖就是对比之后的悲剧……

真要说起来，在学馆当中，张彭祖的资质起码也是中上，可惜和刘病已这个挂逼一比……

那就是烂泥不上墙，朽木不可雕……

“彭祖！”

张彭祖身躯一颤，硬起头皮施礼道:“夫子。”

“此篇何解？”

张彭祖释义道:“走在田间，看看黍子一行行，高粱苗儿也在长，慢慢走在田野小径上，心里只有忧愁和伤感……”

中规中矩的回答让澓中翁略微满意，再问:“且将卫风。淇奥背上一遍。”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张彭祖誓自己肯定会背，可现在忘了……

澓中翁冷哼拿起戒尺就在张彭祖掌心狠狠抽了几下，怒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且去！”

张彭祖吭也不敢吭，回了位置坐下，只见澓中翁问刘病已道:“此诗如何释义。”

“回夫子……”刘病已将此诗字面意思说了一遍又言道:“此诗乃赞颂卫武公所作，‘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赞卫武公学问才华，‘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是赞卫武公仪表气度，‘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则是赞卫武公意志坚定，平易近人。”

澓中翁老怀大慰，大笑道:“卫武公谥号曰武，可知其义？”

刘病已朗声道:“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威强睿德曰武，除伪宁真曰武……”

澓中翁不停捋须，直到刘病已答完，这才叹息一声:“先帝也以武为谥，晚年却也因奸佞进谗，致有巫蛊之祸，夫妻阴阳相隔，父子兵戎相见，天地为之哀鸣，江河为之悲泣，尔乃皇室苗裔，天纵之才，可惜了……”

刘病已笑道:“学生以为，人生际遇难明，昔日之祸，未必不是明日之福。”

澓中翁微怔，颔道:“尔心胸如此豁达，才学这般出众，假以时日，必能一飞冲天，成擎天之材。”

“谢夫子赞誉。”刘病已深深一礼。

澓中翁叹道:“四年前，掖庭令将你和彭祖送来学馆，曾说你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样的雄志，原本为师只当是笑谈，如今看来倒是为师目光短浅了些，只是志也分文武，若从文则居庙堂之高，若走武，则效命疆场之上，病已之志若何？”

刘病已微微摇头道:“弟子还未细细想过，但若从文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从武则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四夷终不还！”

横渠四句横空出世，宛如一道惊雷在澓中翁脑海中炸响，仿佛以前一直弥漫前路的阴霾在这四句前被彻底击散。

不过片刻澓中翁双目中竟然流下两行浊泪，久久才回过神来，竟然起身对着刘病已施了一礼，长叹道:“病已有此四句，当为儒家之大贤，澓中翁有徒如此，此生死而无憾！”

“夫子过誉了。”

澓中翁大笑，课也不授了，摇摇摆摆而去，恍如喝了绝世美酒。

夫子一走，张彭祖的苦瓜脸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窜到刘病已身边道:“病已你可真厉害，这四年来可还没见过夫子这般开心过，对了，你刚才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四夷终不还。’听起来可真威风，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冠军侯那样的将军，征战沙场，百死不悔！”

刘病已无语，王昌龄的这诗千古流传，自是好诗无疑，但是和横渠四句比起来，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这家伙不识璞玉，也是无奈。

只是刘病已还不知道他随口说出的横渠四句在这个儒家刚刚崛起没多少年，还很纯粹的时代究竟会引起多大的风暴，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夫子走了，自然也就放学，刘病已找到在另一位大儒处求学的陈遂和表弟史丹，四人百无聊赖的逛起了长安大街。

长安有九市还有八条大街，也就是香室街、章台街、太常街、城门街、夕明街、尚冠街、薰街和四位少年身处的华阳街。

说起长安似乎很大，但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说它大是因为面积确实不小，但可说它小，是因为百姓居住的地方很少。

整个长安大部分都是宫殿区域，其中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和皇帝居住的未央宫就占去了一半面积，然后就是各个官署。

总的格局就是城郭以内是皇家和大臣们办公居住的地方，城郭以外则是百姓生活的地方，因为地方不够，绝大多数百姓都居住在各个陵邑。

陵邑说白了就是守卫皇陵，拱卫都城，同时因为迁徙大量富户、豪强，因此还起到了削弱诸侯王和地方豪族的作用。

如今长安有长陵、安陵、茂陵、阳陵和平陵五大陵邑，在陵邑区富户如雨，豪强如云绝对不是开玩笑，每个陵邑动辄几万户几十万人，自然显得比长安城还要繁华热闹的多。

刘病已一行人，不知不觉便到了阳陵陵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