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取山势平缓处修建了行宫,不似皇宫宽敞,能分给朔月的只有小小一间。朔月并不在意反正他晚上还要去谢昀那里守夜。
抵达围场时已经下午,年纪大些的都回了行宫休整,却仍旧有不少不安分的年轻人纷纷而去,马蹄溅起纷纷春泥。
朔月落在最后。他握着弓箭,眼巴巴地瞅着谢昀:“陛下不与我一起去吗?”
谢昀笑笑,抬手给他整整领口:“先自己去,朕还有事。”
那柔和神情落到严文卿眼中,又是一番咋舌。
九安山广阔,虽说早已被征作皇家围场百年之久,但山林极深处仍旧有猛兽毒虫的传说,因此众人只在山下围场中打猎。
春日的山林,草长莺飞,满山草木摇曳,青翠中偶尔露出半团颤颤巍巍的雪白,想来是只野兔子在吃草。听得身后脚步声,一眨眼的功夫便没入了半人高的草丛中。
朔月过去没打过猎,不过这一年在谢昀的威逼利诱下弯弓搭箭、习学武术,真握住弓箭的时候倒也不打怵。严文卿承担了关照他的重任,带着朔月在人群中蝴蝶般招摇。
梁安阳是伯爵府世子,素爱招猫逗狗,平日相交的都是些纨绔子弟,少见朔月这样安静闲雅的人物。
见朔月眉眼如画,朝他轻轻柔柔地笑,心中怦然不已,很是稀罕地凑在一旁逗乐,不过几句话便开始亲昵地直呼姓名:“朔月朔月,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香囊里有什么?”
朔月准确辨别后,梁安阳大为敬服,若不是严文卿拦着,险些就要跟朔月结拜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朔月茫然后退一步,立即被严文卿拉走:“少来,你结拜的亲兄弟加起来都快绕长安城一圈了。”
梁安阳:“怎么,跟我结拜,你很丢人?”
严文卿鄙夷地摇摇头,却听到嗖的一声,利刃擦边而过。他猛然一惊。
热闹尚未褪去。朔月愣了下,侧头看向肩膀那只箭将将擦着他的肩膀掠过,破开了一点衣料。
面前的树上钉了一只灰鸟。
他尚未反应过来,肩膀便被毫不客气地撞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严文卿看清来人,怒道:“周廷山!”
“哟,小严大人哪。”周廷山像是这才看见严文卿存在,一边拔下树上的箭,一边敷衍地拱了拱手,“没看见严大人在这,没伤着吧?”
全然忽略了身边的朔月。
低级的下马威。
严文卿冷笑一声,尚未开口反讽,一旁的朔月却问道:“他姓周?是陛下的亲戚吗?”
好像全然不在意周廷山的挑衅。
朔月记得谢昀的亲生母亲,如今住在万寿庵礼佛的慧云夫人是京城周家的女儿。
“在座的都是陛下的亲戚。”周廷山听见了,声音淡淡。
有人为他解释:“这位小周将军是昌宁伯爵府的二公子。”
算来是慧云夫人兄长的儿子,是陛下的表兄弟。
陛下心系慧云夫人,想来也不愿自己与周家子弟冲突。朔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又听周廷山道:“客卿先生可会射箭?”
朔月顿了顿,环顾四周。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锦衣貂裘,尽是王公亲贵,关系盘根错节。他今日的反应,必将通过他们的眼睛和唇舌,流传到外界去。
朔月下意识往身边看去,习惯性期冀陛下神兵天降但陛下不在。
是的,即使他能无时无刻陪伴陛下,陛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有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