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清亭跑了。
家里报警找了一天一夜,要立案调查时收到了度清亭的信息,她说自己去国外了,也不打算回来,现在非常好。
陈慧茹歇斯底里,度暖芷吓得哇哇大哭,度文博这个顶梁柱也急得手脚冰冷。
两天后,所有人收到了她的高考成绩,一言难尽,不仅是度清亭的败笔,也是尤烬人生中的败笔。
度家父母追去国外,尤烬自己收拾好东西回家,柳苏玫和尤卿川都在家,他们正在吃饭,她在门口站定。
尤卿川说:“终于忙完了?”
她听出了嘲讽,柳苏玫眸都没抬,慢条斯理用着自己的餐,整个人处在难掩的愤怒中。
度清亭还能跑,尤烬不能,她提着东西上楼。
夏日已经不需要在地板上铺毛毯了,她的脚踩在地上也不会被碎玻璃割伤。
她立在地板上,耳朵里响着似旧相机嘈杂的电波声,呲啦呲啦的响,夏日的风吹来,滚烫的温度比寒风更刺骨。
度清亭曾经也这样消失过。
度清亭小时候险些被拐卖,那时她小学一年级,学校组织郊游,她很想和四年级一起走,求了尤烬很久,尤烬觉得她肯定不会喜欢四年级的路线,毕竟她们是学习,就很敷衍的说不行,度清亭自己有想法趁着上洗手间的时间,自己偷偷跑去找尤烬。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凶险,乱问乱跑,遇到了居心叵测的人还乐颠颠牵着人家的手,问:“真的去找尤烬吗,尤烬在哪儿啊,尤烬真的在等我吗。”
“对呀对呀。”人贩子特别会哄小孩,说:“你是不是喜欢尤烬啊。”
她用力点头,“我们要结婚的。”
对方就说,“那你乖乖听话,我现在就能让你们结婚。”
度清亭特别开心,一直追问尤烬在哪儿,那人贩子随便一指说在那儿,度清亭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尤烬,感觉离尤烬越来越远,生气的一口咬在对方手上,疯狂的哭,得亏那边人多,今天又请了警察和保安巡逻,这才把度清亭给找回来了。
尤烬本来跟着老师参观飞机博物馆,知道这事儿心脏都吓飞了,度清亭却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用电话手表跟她说:“尤烬,她说你长得丑,气死我了,我才不要和丑东西结婚,我要跟你结婚。”
尤烬找到她狠狠地打了她的手心,度清亭被她打懵了还没意识到问题,尤烬从来不会打她,她抿着嘴开始委屈,要准备哭了。
这时,尤烬就伸手抱着她,度清亭听到她砰砰的心跳伸手抱住她,尤烬又打了一下度清亭的肩膀,尤烬说她:“你是笨蛋吗!”
度清亭哭着说:“我只是想跟你结婚,你干嘛打我呀。”
尤烬咬着嘴唇,很生气,眼泪往下掉,她伸手抹掉眼泪,认真跟她说:“我可以答应跟你结婚,但是,在你长大之前你不能随便跟别人跑,不能别人说度清亭我们结婚,你就跟着别人走。”
度清亭用力嗯,哭着喊她小烬
,还知道伸出手指跟她说:“要戒指。”
尤烬哪有那个东西,度清亭含着眼泪跟她要,她就把透明胶带咬下一截对折,然后首尾收在一起做了个圈,捏着她的手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当时度清亭特别开心,说:“你打了我两次,要再抱一下。”
直到陈慧茹赶来把她提溜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度清亭哭得鼻涕眼泪流,第二天陈慧茹带她去看了医生,还给她找个贴身家教保姆。
度清亭特地跟尤烬解释,让她不要误会,说她们是清白的,说她最喜欢的还是尤烬,永远不会离开她,只爱她一个人。
甜蜜话一句一句的,全是在电视上学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嘴像是易拉罐失去了环,变得坚硬,紧紧密封着,难以拆开。尤烬想听的时候,她一句都不说。
那次车祸,尤烬虽然昏迷着,可她的耳朵一直听到声音,那个声音带着哭腔,她喊她小烬。
她很想摸一摸她,想说别哭了,笨蛋,会跟你结婚的啊。
想哄她,也想抱一抱她。
等醒过来,她看到站在陈慧茹的身边的度清亭,度清亭红着眼睛,打着呵欠,人几乎要站不稳了,陈慧茹跟她说了几句话,出了病房手不停的打度清亭,那时,尤烬在迷茫,不清楚是痛到出幻觉了,还是她来了却沉默不言不开口。
所以度清亭扭头看向她,她也目光沉郁的回应了她。
之后,暴雨连连,度清亭发烧感冒,走路跌跌撞撞,同样的一场雨,她在医院,度清亭在考场,她从医院出来,度清亭也从考场里出来。
尤烬举着伞,信号灯闪烁着,停了几秒钟,跟人的眼睛一样,坚持不了太久就合上了。
尤烬进公司这一年,苏沁溪很惨,她经历了很多变故,家里破产,女友另攀高枝,她远大的志向,信仰的爱情,全部轰然倒塌,她退了租好的双人公寓,跟学校申请了一间宿舍。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憔悴焦虑,不敢接电话,就设置成了忙碌模式,谁也打不通。
尤烬也学她这么做了一天,当天尤卿川的手机被打爆了,尤烬接到微信电话时,抬头看天,恍然说了一句,“我被困在雨里了。”
“嗯?什么意思?”尤卿川没听懂。
当然,他也是觉得京都这场雨太小不足以困住一个人。
而尤烬脑子里全是度清亭开着摩托车来接她的画面,递给她头盔时两人轻轻一碰,高烧不退的温度灼热着她的手指。
她不满尤卿川的回答,是因为她感受不到细节的爱,她喜欢度清亭跪在地上给她铺地毯,给她带零食,给她买狗,尽管她做事总是无声,尽管她们总是吵架,但是度清亭会走过来把伞撑在她头顶。她的心总是软的。
这些不是轻飘飘的事儿,成年的她还是个任性固执的性子,还没有成熟起来,还想被人宠爱。
那边询问了二遍,隐隐不耐烦了,尤烬回到正常状态,她拿起车
钥匙,说:“马上回来,半个小时我到公司开会,拿下AS项目。”
初秋的时候,尤烬去找了苏沁溪。
曾经满座的剧院空荡荡的,苏沁溪低着头,她在哭。
尤烬看着掌纹,她也想哭,但是苏沁溪看过来时,她又是冷酷,俗到满是商气的尤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