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那个时候刚回来,只会讲意大利语,我连叫爸爸都不会。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调皮多倔强,没人爱带着我。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呆在房间里画画。我讨厌我那个房间。”
纪泽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他只是很好奇,陆枭对他说这些干什么,陆枭对他的好,也许,只是一个好心的雇主对自己保镖的好。纪泽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一点。
又问纪泽道,“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啊,阿泽。”
陆枭却只见纪泽将与他对视的目光收回,原本就黑的眼睛更是深邃不可探视,仿佛瞬间上了一层保护色。纪泽顿了顿,声音清亮又略带某些难以克制的惆怅,“因为太久了,我都忘记了。”
陆枭自然是个聪明人,便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会忘记是因为不想记得而已。
黑夜中奔驰的车像振翅而飞的大鸟在雨里滑翔。
终于开进市区,陆枭在一处红灯处停下。各色灯光照耀下的城市在雨水冲刷下,白雾渐起,通过光线的折射显得光怪陆离。
纪泽转头,在车灯间隙看到一个戴着尖尖斗笠披着黑色雨衣的老阿婆正守着一辆小三轮,裤腿挽得高高,好似冬夜大雨的寒气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三轮车上隐隐约约是一些小巧玲珑的仙人掌,叫不出名的小花等等,期盼地望着行色匆匆的行人。若是天气好应该会有些小女生喜欢买这些东西,但此刻已是九点左右,大雨将逛街的人都逼回了家……
绿灯亮起,车缓缓启动。
陆枭却出人意料地在拐弯处掉头,将车开到了路边。
“等我一下。”陆枭打开安全带拿了把雨伞冲进了雨帘里。
等纪泽反应过来,只见陆枭已经让老人帮忙打着伞自己推着小三轮往这边过来。
“嘿,阿泽帮我把后车厢打开。”雨声很大,陆枭冲纪泽喊道,见纪泽赶忙下车,又加紧吩咐,“伞就在后面,你不要淋湿了。”
俩人合力将所有的小盆栽都搬进了后车厢里。
二人上了车,陆枭用力地关上车门,将所有的风风雨雨都挡在了外面。纪泽神色复杂地望着全身湿漉漉却依旧满脸笑意的陆枭,幽深的瞳仁带着一丝不解与困惑。
虽然俩人都打着伞,但雨势风势都太大了。别说陆枭,就是纪泽自己也是成了一只落汤鸡。
有说不出的苦楚,却像是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滴还未成形便被雨刷扫去。干涩地开口问道,“枭哥,怎么你……”
陆枭却动作迅速地唰唰抽出几张纸巾,对纪泽道,“先把头上和脸上的雨水擦擦,把外套脱了吧,里面应该没有湿。”
雨水将纪泽本就极短的头发打湿,服帖地趴着,头上脸上都是雨水,正一滴一滴沿着线条优美的下巴往下掉。整个人像一尊被打湿的精致玉人,泛着白皙的光泽。
纪泽脱了外衣,胡乱抓过陆枭手里的一把纸巾往自己脸上胡乱抓了一把。
冷不丁地,有温暖的指尖触到自己的脸。
却是陆枭正用中指与食指抚摩着自己的侧脸。纪泽心头狂跳,只觉得原本被雨水淋湿而冷下来的身体温度一下子蹿高,冰凉的皮肤,温热的手指温度,交织着难以名状的触感。只觉得身体已经僵硬到转头去看陆枭的脸都没有办法动弹。
其实只是三秒不到的时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陆枭收回自己的手,指尖上是白色的小碎屑。低低笑了笑,仿佛他绿翡翠一般的眼睛也被雨水润滑过,亮亮的,“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擦把脸都搞得满脸都是纸。”
…
片刻的寂静消散,纪泽只觉得自己刚才怎么了,居然觉得心跳加速,尴尬到无以复加。略咳了咳,方才接道,“枭哥怎么还开玩笑,赶紧回去吧,我们还要收拾后面那么小盆栽呢。”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自己开花店还要买那些花花草草啊。”
虽是问句,却没等纪泽回答,陆枭一边擦着滴水的脸庞一边开车道,“我刚刚看某些人烂好人却又只能巴巴地望着,心有不忍。”说到“烂好人”的时候,陆枭自己也禁不住微笑起来,是在说纪泽,可是,做烂好人的行为的其实是自己。
纪泽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陆枭的敏锐观察力让他心惊,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揣摩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两个月来,似乎自己的一点一滴都在他的掌握中,已经细致到吃穿住行。
而自己对他……他的集团,他的事业,又知道什么呢?还是他用心经营的迦南花店,以及那只对自己很有敌意的宝贝猫?
一阵无力感。
那个夜晚,纪泽躺在床上睁着清亮的双眸注视着雨水“噼里啪啦”拍打着天窗的玻璃。没有开灯,天上也没有星辰,晴朗夜里湛蓝的天幕转成黑色。纵使他的眼睛如何清澈透亮,看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大雨下了一夜,早起的时候纪泽发现还在淅淅沥沥地落雨。窗外的一切都被洗过了一遍,别墅院子里的各种绿色植物显得鲜脆欲滴,而贝壳正不管不顾地在雨里蹿来蹿去。丝毫不在意陆枭叫它进来的命令。
纪泽下楼只见陆枭正系着围裙在煎蛋,蛋香混合着烤火腿的香味四溢,深深吸了口气,还有幽幽的沁人心脾的花香。在花店生活也有个好处,纪泽觉得自己的嗅觉得到了极大满足。
“今天早上没有感冒吧?昨晚姜汤是不是很有效?牛奶我热好了,你要不要先喝一点?鸡蛋有点烫。”陆枭动作娴熟地将蛋摊到盘子里,瓷白的盘子映衬着金黄的鸡蛋,那是属于早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