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下车将二人扶起,笑着道:“今日我天武第五军,三营、四营最为出彩,仅千人便大破近一千五百敌骑……”
平心而论,一千名全副武装的重步兵,凭防御姿态挡下一千五百名轻骑的突击,甚至反过来给对方造成杀伤,这并不出奇,但赵旸身为军指挥使,肯定要偏袒自己麾下将士说话,毕竟他天武第五军也只是一支刚组建的军队,今日之前,几乎全军两千五百名禁兵都没见过血,妥妥的战场新兵,首战能打成这样,赵旸已经足够满意。
“幸不辱命!”陈锦、岳嘉得到嘉奖,面带喜色道。
见此,赵旸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伤亡几何?”
陈锦神色一凛道:“有三十人疑似被羌骑撞断手臂骨头,约三十人被马蹄踏断腿骨,皆是前排枪手……另有十七人重伤,大多是践踏导致,口中见血,其余百余人皆是轻伤,不影响行动。死者暂无。”
从旁岳嘉亦汇报道:“我营较三营稍轻,约四五十人手臂、腿骨被羌人撞断、踏断,三人伤到眼目,其余百余人多是轻伤,死者暂时也无。”
赵旸听罢大为惊喜:两三千规模的厮杀,竟然只有这点损伤,果然步兵还得看重步兵,可惜就是机动力实在是差了点。
感慨之余,他吩咐种诊道:“三郎呢?叫他立即率后勤营驱车过来,将重伤者搬运上车,先行运往高平寨救治,若镇戎军没有医师,便派骑兵到渭州寻求医师。无论如何,今日日落之前,我要在高平寨看到我军伤卒已得到有效医治。”
等到赵旸说完,种诊这才正色道:“赵帅放心,我已派人知会种谘了。”
赵旸醒悟笑道:“错将二郎当成新将……既然如此,二郎来善后吧,我去看看军士打扫战场。”
说罢,他告别众人,带着范纯仁、文同巡视战场。
鉴于之前赵旸曾许下“杀敌一人赏一贯、俘虏一人赏两贯”的承诺,天武军禁军在打扫战场时,倒也不至于到对明明可以救治的俘虏痛下杀手,即便是缺胳膊少腿的羌人,也是尽量救治,但优先级肯定要排在宋军之后。
而有意思的是,先前呈碾压式将阿玛众骑杀得节节败退的天武军第三营禁兵,此刻冷静下来后,有不少人正抱着头盔吐,有的人甚至连头盔都来不及摘,都吐铠甲内了,让眼红于并未及时赶回参战的第一营、第二营一阵嘲讽,尤其是自认为追随赵旸最久的第一营老兵,心中更是不舒服。
这不,当赵旸带着范纯仁与文同经过时,种谔手下第一营第一都头吴勇正嘲讽着那些呕吐的第三营禁兵,让不少第三营禁兵敢怒不敢言。
不过赵旸却是不客气,隔着老远就喊道:“吴勇,干嘛呢?”
回头一见赵旸,吴勇有些慌了,忙摇头道:“没、没干嘛。”
可惜第三营禁兵却不惯着他,指着他告状道:“回赵帅,吴都头嘲笑我营军士。”
赵旸皱着眉头走近:“有此事?”
在赵旸的目光逼问下,吴勇讪讪道:“并非嘲笑,只是玩笑而已……”
赵旸看了一眼吴勇,又看了一眼附近若干第一营的军士,心中自然猜到缘由,训斥道:“我天武第五军上下一体,岂有区分?今日虽是三营最为出彩,但若没有四营掩护,没有五营迅速包抄,对敌造成威胁,单三营区区五百人,又岂能真的挡住对面一千五百骑?……五个营中,一营跟我最久,在我天武第五军中,好比是其他四营的长兄,哪有兄长嫉妒兄弟的道理?难道你等还怕日后没有建功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吴勇与在场第一营禁兵羞愧不已,吴勇更是当场向之前的第三营禁兵致歉,双方又和睦如初。
当提及那些站在众多尸体旁呕吐的禁兵时,赵旸当即把吴勇拉到面前挡住尸体:“挡着,莫让我看到,回头我吐你一身。”
在场众军士哈哈大笑,连那些因为被血腥刺激到当场呕吐且为此羞愧不已的禁兵也笑了出声,心中再无负担。
从旁范纯仁与文同看着真切,见赵旸毫无架子,迅速与在场禁兵打成一片,心中也是暗自惊讶。
文同不解地问范纯仁道:“尧夫,我也曾与禁兵谈笑,但感觉禁兵过于约束,景行的官职远高于你我,为何那些禁兵却能与他打成一片?”
范纯仁微微摇头。
此时二人身后有个声音道:“有没有可能,两位虽也敬重军士,但心底仍难免有重文轻武的想法呢?别看军士大多粗鲁愚笨,他们其实也可分辨谁是真心。”
“啊。”范纯仁与文同转身一瞧来人,连忙拱手施礼:“受教了,郭都监。”
郭逵摆摆手笑道:“郭某信口之言,两位姑且听之。”
说着,他便过去与赵旸见礼,汇报伤亡,留下范纯仁与文同若有所思。
();() 而与此同时,冯文俊也正朝着赵旸所在处而来,途中,遇到了前来求助的勾斌、许司二人。
一见二人,冯文俊便恨地牙痒痒。
好好的必胜之战,就因为勾斌、许司贪功冒进,致使阿玛能率两千骑突袭他宋军本阵,虽说结果尚可,留守本阵处的天武第五军第三营、四营、五营都表现出色,一营抵御、一营掩护、一营包抄,成功将前去突袭的阿玛众骑击退,甚至还反杀了约三百余人,俘虏百余人,让他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得以按回心口。
但此刻一见二人,冯文俊便又心中火起,咬牙冷笑嘲讽道:“两位都监率近五千骑追击区区两千敌骑,想必是大有斩获吧?方才我听闻赵副使派人传令两位,想必是要为两位庆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