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深皱着眉心,似乎连视线都无端模糊了起来,口中喃喃道:
“他给我的荣华富贵……”
她骤然觉周遭吵闹极了,梁雯雪的声音和顾玉德的言语反复回荡,更替交织,呼啸着仿佛想要挣个输赢,而那些浓墨重彩的画面里,扭曲的脸孔愈狰狞,梁氏的脸愈畸形诡异,隐隐约约和宇文姝重叠在了一起。
商音不禁痛苦地闭眼捂住双耳。
“殿下,殿下!”
而后在一切嘈嘈杂杂中,她听见另一个熟悉的音色。
带着几分着急,肃然问:“怎么了?”
“商音……商音?”
青年捧起她的脸,在涣散的目光里,重华公主渐渐聚焦在他身上,忽然大喘了一口气,“隋策……”
今秋在旁解释荣喜殿内生的事情:“梁氏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像这样了!”
隋策闻之星眸暗闪,他何等清明,只听到此处就已明白了前因后果。
商音抱着他的腰闷头靠了一阵,随即赫然睁开眼,语气坚决,“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等等!”
“你现在贸然过去,能问出什么来!”
青年的手臂横在腰间,她扒着他的五指,剧烈挣扎着要出来,任凭隋策怎么安抚,商音情绪仍然十分激愤。
“别管我!你别管。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真相,是死是活都要知道!”
她反抗得厉害,手背青筋凸起,像是不顾一切压抑着某种巨大的痛苦,隋策险些快要抱不住。
“不要拦我,你现在拦住我,我恐怕以后,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到底是怕伤到她,隋策终究松开了力度。
商音丢下他疾步朝皇城之东,靠墙的那一排旧宫殿而去。
一路上,她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繁杂。
世人谈及怀着龙胎的宫妃枉死,总少不了要往女人争风吃醋上去揣测,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殒命,得益的似乎应该是屈居其下的妃嫔。
比如靠山刚倒的蒙氏一族,可以借此机会东山再起。
又比如二皇子的母亲梁氏,能够为自己扫清障碍,让储位得来更加名正言顺。
但她从没想过,还有一个人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拔除了在朝中盘根错节的蒙家党羽,又让凌太后的族人从此臭名昭著,再无翻身之机。
正是因为这场变故,得以叫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皇权,坐稳这大应的千秋江山。
甚至当初,是他那一句若生男孩儿就立为储君,才使得荣氏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说……
万千宠爱本就是假的呢?
这个念头一起,重华公主忽然在晴天朗日下打了个寒意透骨的冷战。
假如所谓的“偏爱”“荣宠”“贵不可言”也只是为了给这件事蓄力呢?
那么她曾经一厢情愿的旧时光,那些她自以为美好的孩提时光,又算什么……
轿辇停下的瞬间,不等宫女打起帘子,商音已率先冲出门,扶在白栏杆上难以抑制地低头干呕。
身后的太监婢女一窝蜂簇拥上来,满口“公主”的惊慌失措着。
可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放……手——”
商音喉头一滚,紧拧着眉头挥开一干宫人,神情既愤懑又悲凉,提着盛装的长裙独自走进归月阁内。
老太监犹坐在炕上眯眼守着茶炉,因见她造访,当即便起身要行礼。
“殿下……”
却不料公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问你。”
“我娘那碗羹汤,是你交给梁氏的,是吗?”
顾玉德闻言面色不改,眼光里连个闪烁都没有,老僧入定般在她的逼问下淡声道:“公主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胡言乱语。”
“你只用回答是与不是,不用跟我打太极,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