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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尹辗次日便召见我,问审得如何。
“不肯开口吗?”他笑道,“他们这些人都自以为嘴硬得很。”
我确实没有本事,在刑问这方面。我说崇任东的余党不过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抓住他们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他不置可否,笑我眼下青黑很重。
他再看向我所呈上贡物,那是几张人脸上剥下来的皮,封在陶罐里。
“也不算毫无所成,至少你有了很大的进展。”他笑意不减,“原先我制的做工粗糙,也只能维持一个月左右,而你的刀法精湛,细致得多,也可以做到叁月不腐。”
叁月不腐,这就足够了吗。我在心底冷笑。
“大人,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那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实践的猜测,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身处地狱。
他听我说完,笑意慢慢减淡褪尽,变成一种如痴的狂态,目中洞如明火。
“就照你说的办,你去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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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幽明纷杂,人鬼相残。赵勐获在前去东邡搬救兵时,车马掉下山崖,他还在垂死挣扎,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他的尸体摆在我的地室中,我下刀从他身上剜了一块肉,判断尸体的新鲜程度,他的皮肤太老,没什么弹性,这张脸也太丑陋。
司马滉被张灵诲所杀,他还是对他下了狠手,扳倒老对家后,用过的棋子就如同黏手的水蛭,弃之如敝屣。张巧工这中书监位置坐得太轻易,他不会珍惜的。
清亮下来找我时,我正靠着玉台坐在地上,这玉台是尹辗按我的要求从常年覆盖积雪的边境为我找的,不论周遭温度多少,其上犹如寒冰。尸体就放在玉台上,我还未开始对他动刀,但我突然感到失去意义,就靠坐在它旁边,短暂放空。
“公子,”他站在阶梯上轻声道,好像总怕吵醒我那般小心,“来客人了。”
我嗯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活动脚踝,“准备一下,见客。”
他应是,退下为我准备干净衣物和洗手的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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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见我的是御史大夫,魏子缄,按理说这种朝堂重臣除了我跑腿传话时见过,不会得见,更不会来见我们这种小民,若看病也是找去府上,之前从没有这样身份高的人登门过。
他还站着,负手而立,转过身看到我,面色凝重。
他为张灵诲而来,严肃道:“听说公子预言了司马滉会来争尚书令之位,还预言了他的死亡。现如今张灵诲一人把持朝政,独断专行,老夫实在走投无路之下,前来问问,万一有独到见解,也可听上一言。”
先前有赵勐获互相掣肘,两人捏着对方把柄,都不敢有大动作,张灵诲利用司马滉搞掉了赵勐获,那么张家就成了朝廷最大掌权者——除尹辗以外,尹辗为何放任这样的局面出现,他分明该维系朝堂平衡,难道他们也有利益关系?
这些朝臣之间斗来斗去,总有利益勾结,数落或栽赃给对方的罪名,或出于私心或出于公理,以大义之名都装饰得好听。我无意卷入这些,也不想站队。
何况我哪有资格或有必要站队,居庙堂之高的是他们,我处江湖之远。
我道:“当年那件事,只有你的选择是对的。若被他查出,严大人,曹大人会被以这件事为由头针对。曹大人生性懦弱,易退缩,他会是最先的突破口。”
魏子缄听我这样说很惊讶,“那两位大人该当如何,还有法自保吗?”
“曹大人趁早辞官归乡吧,严大人,小心行事,他以书信的方式传递的消息很容易留下证据,书信切不可保留。”我想起当年他让我转交的信,我看过后毁了原件,口头传递消息,其实也是变相入局,使他们不得不信任我,把我看作自己人。
“翡玉公子,”他放下茶杯,“你与尹辗的关系,瞒得十分之巧妙。”
夜里寂静无声,在这段沉默中我思考了许多,照他说的,如此隐蔽的联系他如何得知。
以及,他想通过我逼尹辗出手吗?
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
但我已经很久没有有求于他过了,我不会为此说一个字的。
“我与尹大人早就没有什么联系,我只是一个偶尔看病的风流浪荡公子。”
“听说尹辗向宁还珏推荐,有意举任你入朝为官,公子既无青云志,何攀高府门?”
这不是落选了嘛。我答:“若有青云志,何故落第归?”
“看来,公子是无心且无意管朝堂之事了。”
本来就不归我管,也管不着,你这逻辑,强盗一样,还道德绑架。
“魏大人,此事找尹大人最为合适。”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