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年前,她下决心苦练熟女妆。因为每次出门兼职,总碰到有人好奇问:“宁安,你看起来年纪很小,还在读大学吧?”
温宁安喉咙堵住答不出来,她大二退学,没学校可读。
桌面手机响,是准时抵达的网约车司机:“温小姐,我到楼下了,车牌尾号968。”
温宁安抽纸巾,清理干净粉底液按压瓶口,同时回道:“好的,我现在下来。”
左肩背大提琴,右手臂弯勾礼服防尘袋,玄关换好鞋,推门匆匆离开。
跑下七八阶楼梯,温宁安想到什么,忽然停在原地。懊恼地“诶”一声,转身三步并两步,上楼折返房间。
防盗铁门老旧嘎吱,一打开,萨摩耶果然乖巧蹲坐门口。
温宁安俯身抱它:“忘记和你道别,要好好看家,不准咬沙发。”
伊布竖起耳朵,尾巴一百八十度来回摇摆,“呜呜”。
温宁安不理会大狗撒娇,只临走前揉一把它的头。
明市网约车大部分换成新能源,起步速度比传统燃油车高一档。
市区车多,司机急刹急行,后排温宁安有些头晕。她降下半道车窗,新鲜冷冽的空气,顷刻淌入车厢。
向外望去,是一片施工中的商办综合体,据说要造新的地标建筑。
工地上,千吨级履带式起重机正进行吊装作业,伸缩臂和驾驶室机身,喷印“西港重工”字样。
“晕车了啊?对不住对不住,我开稳一点。”
温宁安合上车窗,收回视线,“没事。”
司机面相圆润,平稳车速后,抬头瞥眼后视镜,自来熟地聊天:“温小姐,你带的是大提琴吧,几岁开始学的呀?”
“五岁。”
“五岁?”司机嗓门骤响,“唉,我闺女开学初一,吵着要学门乐器,她这年龄起步会不会晚?”
“不晚的,学乐器任何年龄都可以。”
“那就好,”司机自顾自点头,“我去琴行打听过,乐器课好几百块一节呢,等给闺女报完名,我一定盯她上课,真怕那丫头三分钟热度浪费钱。”
未成年学乐器,若没紧箍咒,实在容易放弃,这点温宁安深有体会。
她当年刚接触大提琴,开窍慢,练习两个月毫无进展,灰心丧气闹罢课。母亲回家,皱眉听完家教告状,喊她进书房,足足训一下午。
温宁安上的乐器课,每节不低于四位数,母亲当她公主养。
谁知公主一朝落魄,用陶冶情操的本领,去商场开业庆典表演节目,打工赚钱。
“温小姐,马路斜对面就是汇融广场,”司机打转向灯,靠边停车,“前边不好掉头,要不就在这儿下客?”
温宁安也有此意。
车内车外,温度截然不同。
明市地处东南沿海,毗邻江浙两省,温宁安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依然难忍受冬季室外钻入骨的湿冷。
十字路口,人行红灯进入倒计时。
温宁安低头翻找手套,错眼瞬间,一辆黑色路虎从面前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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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在孟买出差大半个月,上午刚回明市。
跟印度人做生意,磨得他脾气都没了。
印度客户爱讲价全球皆知,当天谈拢的价格,睡一觉又索要更多折扣。谈判过程极其曲折,结果倒是不错,成功签下一批大吨位起重机和成品钢材订单,金额近两亿。
孟买那边忙完,明市的陈礼实老爷子又邀他参加新商场开业庆典。
秦昭序拨转方向盘,黑色路虎滑入汇融广场VIP地库。
陈礼实的秘书,已经在专属车位等候迎接。
路虎驶近,年逾四十的女秘书,战略性抬一下黑框眼镜鼻梁架,以掩饰过于直白的打量。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不能免俗地对西港集团继承人产生好奇。
提到西港集团,明市无人不知。
西港集团前身,是鼎鼎有名的国营单位西港钢铁厂,1990年前后,钢铁厂运营不善濒临破产。
正逢国企改制新阶段,当时的秦老厂长,也就是秦昭序爷爷,不忍心大批中年工人下岗,咬牙接下厂子,承担所有债务。
经历一系列生产结构改革,西港钢铁厂转危为安,越做越大,于1994年正式改制为西港集团有限公司,目前主营两大板块,西港重工和西港特钢。
路虎稳稳停入线框车位,秦昭序熄火下车,轻摔上门。
秘书微微怔愣,眼前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掌管西港,未免太过年轻。
她确认道:“你好,我是陈董的秘书Kathy,请问是秦昭序先生吗?”
秦昭序笑一笑,礼貌儒雅,“是的,你好。”
Kathy抬臂引路:“陈董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这边走。”
通往总裁办公室的厢式电梯,铺了层短绒地毯,踩上去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