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
约摸是三年前,天香酒楼当任掌柜因与东家言间失和,卷了全数帐款私逃,没了钱进货的天香楼险就支离崩析,幸得一位财、势皆如中天的金主出以重资买下,原有的东家变成掌柜,原有的厨役沿用至今,保住了百年老号,也保住了上京的一处繁荣。
作为京城第一老字号,天香楼由来是各方豪客饕餮美食的盛地。酒香,菜佳,料足,价钱适宜,跑堂机灵,掌柜和气,多是是挑剔饕客满意而归,但既然是酒楼,难免有藉酒装疯或酒后失仪的悍客,天香楼为此,也请了几个膀阔腰圆功夫傍身的伙计压阵,旨在唬客,唬不住时便扔客。但是,绝没有人敢去招惹今日上门滋事的两位有心之士。
最香的女儿红,库房告罄;最浓的老花雕,坛坛见底;最肥的肉鸡,最嫩的河鱼,最鲜的龙虾,最……真金白银累出的“最”啊,尽都进了那些位的肚腹内,而且,仍有不尽的“最”,在迅速消耗中。同时迅速消耗的,并有一干掌柜伙计的心肝脾胃。
“两位小爷。”胖掌柜堆了笑纹,涎上脸来,“您这客,准备请到啥时?”
支颐侧卧长桌的少年,高举一壶女儿红,对嘴长流,全不管不时有酒珠儿滑入细白颈间,闻言轻轻摇首,“这客,不是我请。”
“那,是……”掌柜目光,转向看上去更难缠的另一位,“是您?”
那秀气的少年半
身俯趴桌上,醉眼迷离,两颊酡红,折扇却摇得呼呼生风,吹起了玉冠绾着的发梢,“这客,也不是我请。”
“啊?”掌柜慌了,若不是这两位小爷请,难道是那些个吃客请吗?那些人,那些人……“两位小祖宗,别耍小的啊,小的吃罪不起啊,小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客,自然是由你们的主爷请,哈哈……”
老天爷!掌柜想哭啊……
“王爷,王爷。”
此时,洛云绝和洛意君正执杯小酌,青衣小帽的侍从一路长喊着跑来。
“阿七,看起来你家的下人可不像是随珠子的性子啊。这般毛毛躁躁的,看着就是顾全管教出来的啊。”洛意君谑道。
旁边的顾全老泪纵横,主子,奴才什么时候这般不稳重了。
洛云绝撇一眼顾全,扯扯嘴角。
“自然,若是府上的下人全随了我跟欢儿的性子,顾全这管家只怕要让贤了。”
王爷!顾全苦哈哈的看着自家无良的主子。
一来一往的调侃间,那青衣小帽的侍从已行近了。
“王爷,天香楼掌柜差人来报,两位小爷持着皇家的金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帮子人,整整两层楼都给占满了不说,这吃食都快给耗光了,掌柜的实在没辙,请您去一趟呐。”
“哦?皇上尚无子嗣,这天香楼,是哪家的少爷敢随随便便就包了场?”洛云绝爷不急着去天香楼,只是盘问着侍从。
“王爷,小的如何
知道,只是,掌柜说,那两位小爷看着眼生,不像是京城里的哪家的贵公子。”
“那两为小爷可是长的眉清目秀?且身量娇小?”洛意君沉着眸,
“小的不知。”青衣小帽的侍从生怕这传说中的战王爷一个不顺便发火。
洛云绝看看洛意君,心中有了猜疑,便也不再多问。
“三哥若是心底有了猜疑,只需去看看便可。”
洛意君颔首,两人便起身出了门。
若物件也有吉凶日,那么今日,必然是天香楼的大凶日。
洛意君,洛云绝赶到天香楼时,整个天香楼,除了顶楼贵宾层幸免于难,首、二、三楼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了,没了往日的人流涌动,四处都是杯盘狼藉的景象。更甚的是,不时就有喝醉闹事的声响传来,砸杯子,碎盘子,这样的破坏尚在持续中,且有走深的趋势。
“王爷。”沐锦欢看着这样的盛况,也只是凝眉。
先到的洛云绝,洛意君均是负手立在门口,一副不想与里面的人稍有瓜葛的模样。
沐锦欢上下扫视一圈,看了眼僵直的立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眉头皱的更深。侧身绕过,从容踏了进去,朝着柜台走去。
圆胖圆胖的掌柜看着沐锦欢,瞬时眼睛都亮了,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冲到沐锦欢面前。——可算是来了个能掌事的了。
若不是及时瞄到了自家王爷就在门口虎视眈眈,胖掌柜恨不得握起沐锦欢的手好好哭诉一
番!
此时,他一脸哭相的立在沐锦欢面前。
“王妃。”
若不是亲眼所见,沐锦欢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圆胖的老男人,见了自己跟见了亲娘一般,扭扭捏捏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红着眼眶,带着哭腔喊自己。这样的场面,与沐锦欢来说,可比此时哄闹不以,狼藉一片的天香楼要震撼的多。
沐锦欢有些僵直的扭头看了眼还是立在门口,站的笔直的两兄弟。
“带本妃,去见见人。”门口的两个男人是指望不上了。
掌柜的扭着滚圆的身子,带沐锦欢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