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一边描着眉一边神色淡淡的说着。
桃夭一怔。
姑娘难得这般“冷语相向”,一度连桃夭都愣在原地又再愣了好半晌。
见这时贵人放下眉笔返身回到了暖屏内。
只得再次返回,正要将贵人的原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沈琅时,不想,那沈琅耳力过人,竟早已将柳莺莺的话听在了耳中,只眉头一挑,而后嘴角微微一勾,道:“她担她儿。”
“我保我儿。”
“不相冲突。“
说罢,竟径直越过桃夭,长驱直入,朝着殿内踏去。
桃夭哪里拦得住,又哪里敢拦这位?
当即“哎哎哎”,连连追赶了进去。
转眼之际,沈琅已来到了珠帘外。
同那日一般无二。
一个立在珠帘之外,一个倚在凤榻之上。
隔着一道珠帘,及一道朦胧的暖屏,如同雾里看花般,二人遥遥相看着。
哦,是沈琅独自一人遥遥相看才是。
区别在于,不过才短短两日的功夫,那时,他备受煎熬,在这道珠帘,在这座大殿外生生站了一夜,任那锋利的刀刃利鞘一刀一刀生生将他千刀万剐。
而今,看着内室朦胧旖旎的倩影,闻着鼻尖淡淡的药香以及一抹他熟悉的细微的暖香,原本紧张、无措的心,一瞬间安宁了下来。
像是当年回到寺庙里,闻着那淡淡
的香火香般,一下子就心安了起来。
然而室内的柳莺莺此刻却分明与他截然相反一副面目,只紧闭双目,甚至背对着身子躺了过来,连半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眼看着珠帘外那道身影悄然拨开珠帘,便要明晃晃踏步而入,这时,柳莺莺嗖地一下睁开了双眼,朝着纱帘外的锁秋看了一眼。
锁秋意会过来,立马绕去暖屏外,冲着珠帘外的沈琅道:“公子请留步。”
说罢,锁秋复又朝着室内看了一眼,道:“男女有妨,未免落入口不必要的口舌之争,还请公子以此诊断。”
说着,只见锁秋将手中锦盒打开,从锦盒中摸出一根红色的丝线,举起丝线冲着沈琅道:“公子若无此技,贵人说,那公子便无资格为她诊脉。”
在锁秋亮出那根丝线的那一瞬间,只见屋内屋外一众宫人齐齐围了过来。
顿时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这便是传闻中的……悬丝诊脉?
所谓悬丝诊脉,原是男女授受不亲时,以丝线相连诊脉,只是宫中的御医皆是皇家用惯了的老人呢,便无甚避讳,唯有太后、皇后等凤体尊贵之人,在宫中御医寻遍后依然无效之时,才得以在宫外寻来郎中为贵体诊病时,为了免折凤体,这才以丝线相牵问诊。
不过,宫中已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一幕了。
如今,贵人有此一举,分明是将这位沈大公子并比那些粗鄙不堪的乡野郎中了,有嫌弃、折辱
之意。
一如,两日前,同样就在此地,同样的刁难羞辱般。
不过,相比那日这位高岭之花的隐而不发,却见这日这位沈大公子脸上竟全然任何受辱、忍耐之意,甚至神色轻松,神色淡淡道:“有何不可?”
说罢,朝着桃夭方向扫了一眼。
桃夭愣了一下,犹豫半晌,搬着张凳子过来。
沈琅掀开衣袍,直接堂而皇之在珠帘外落了座,而后视线一抬,扫了锁秋一眼,而后抬眸直直朝着暖屏内那道岿然未动的身姿看了去。
眼尾轻轻一佻,眼尾仿佛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过。
锁秋便也小心翼翼地朝着屏风内看了去。
心中只有些微微诧异,今日这位大公子如同一团软绵似的,一拳下去,软绵绵的,总是落不到实处。
相比前儿个,昨儿个般的那头随时随地处在将要发怒暴走边沿的狮子老虎,今儿个的大公子分明气定神闲,一夜之间竟收起了所有的戾气,甚至比当年在沈家时,更要多了几分温和之气。
却又不仅仅是温和,更像是是一种仿佛千帆过、历经风雨过后的坚定、挺拔之姿。
明晃晃的,再无任何游移了。
屏风内,柳莺莺慢慢睁开了眼来,眼神依旧淡漠,甚至依然透着一丝细微的不屑一顾。
任由锁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将丝线一端系在了她的腕上,而后,牵着丝线的另外一头,递到了沈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