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最深处的两间牢房里,一间关押着李无殇,一间关押着永安侯。
李无疾穿过长长的甬道,站在永安侯牢房门口。
李无殇看到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猛烈地摇晃着牢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是冤枉的!我没有谋反!都是永安侯逼我的!”
永安侯盘膝坐在铺了稻草的木床上,抬起眼皮,鄙夷地望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太子,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我实在不该选你。”
秦王没有理会哭嚎的李无殇,透过牢门看着永安侯,“你当日毒杀先太子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永安侯从木床上下来,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服,施施然走到牢门另一侧,笑了笑,“你一直咬着我不放,就是为了替你的皇兄报仇。可惜呀,你找错了人,他不是我杀的。”他凑近牢门,一双眼睛透出阴毒的寒光,“是先皇让我毒死他。”
他退后一步,细细端详秦王的神情,突然哈哈大笑,“父亲因为嫉妒下毒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只因为一句‘太子尤胜今上’哈哈哈哈哈……”
李无殇忘了嚎哭,呆愣愣地望着状若疯癫的永安侯。
永安侯狂笑一阵,停下来盯着秦王,“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母妃,淑妃娘娘,也是中毒死的。人人都以为皇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殊不知,这里才是天下最阴暗,最冷酷的地狱!父子反目,手足相残,人命如草芥。只有泯灭人性,才能在这里生存,才能踩着别人的尸骨走到最后。”他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猛地贴到牢门上,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秦王的衣襟,狞笑着道,“秦王殿下,你知道吗?我曾经一度想选你,可惜,你的狠毒无情只是流于表面,你让我很失望。你会死在你的心软和善良上。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必死无疑。你把一个九岁的孩子扶上皇位,等到他羽翼丰满,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北周最大的功臣。”
秦王冷冷地与他对视,“很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无妨,我会在地狱等着你。”永安侯松开手,大笑着回到木床上。
李无疾转身向外走。
从震惊和迷茫中回过神来的李无殇急忙大喊,“秦王,求求你放了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真的是受了永安侯的蒙骗……”
眼看秦王越走越远,李无殇绝望之下突然想起什么,“秦王妃,秦王妃中了缠丝!”
李无疾猛地停下脚步,大步走了回来。
李无殇生怕这根救命稻草断掉,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是永安侯!他让人混入干果铺子,在送入秦王府的杏干上下了缠丝,长期食用就会用毒。那毒就像蚕丝一样会把胎儿缠绕起来,到最后要么胎死腹中,要么难产一……一……”
在秦王刀刃般冷利的目光下,李无殇心惊胆战地说完了最后那四个字,“……一尸两命。”
吴神医脸色煞白,坐在桌边喃喃自语,“缠丝,我以为这种毒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竟是真的……”
毒三娘受不了房中的压抑沉重,伸手在吴神医头上重重拍了一下,“不过就是几根丝线把胎儿缠裹起来,我们剖开肚腹把孩子取出来,再用鱼肠线将肚皮缝合不就好了?”
沈青芜闻言,连忙抬头看向吴神医。其余众人却都面露惊恐。李无疾的脸色白中泛青。
霍纤纤失声道,“肚腹之中全是脏器,万一剖开皮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伤了脏器,又或是伤了胎儿,那不还是会要了命吗?”
沈青芜问吴神医,“吴先生,剖腹取婴你有几分把握?”
吴神医面露难色,“剖腹取婴我曾做过几例,但都是足月的婴儿。若是婴儿不足月,又被缠丝裹住,取出来能否存活,这也难说得很。况且,缠丝是从母亲血脉中生出,缠裹胎儿,若是取出胎儿,斩断缠丝,必然会导致血崩,到时恐怕连王妃也性命难保。”
众人离去后,沈青芜沉默半晌,对秦王道,“我想试一试。这几日胎动次数越来越少,我怕再耽搁下去他会受不了。”
李无疾摇头,“连吴神医都没有把握,剖腹取婴并非良策。”
“可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李无疾抬手将沈青芜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还有一个办法。”
沈青芜怔了怔,忽然伸手搂住李无疾的腰,将脸贴在他心口处,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登基大典后,新皇独自下了地宫,将指尖鲜血滴在天机石上。他惊讶地看着天机石在柔和的光芒中渐渐缩小,变薄,最后成为巴掌大小的一片青金箔纸。
入夜后,李逊亲自出宫,将青金箔纸送到秦王府。
秦王夫妇和新皇在房中密谈了大半个时辰。
李逊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轮流打量秦王和秦王妃,好半晌才道,“小皇叔,这,这是真的吗?皇婶婶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李无疾默默点头。
李逊难以置信地围着沈青芜转了几圈,又小心地问,“皇婶婶,我能摸摸你的手吗?”
沈青芜心中的悲伤被小皇帝孩子气的举动冲淡了几分,她伸手握住李逊的小手,笑道,“我虽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与此地的人并无不同。”
李逊惊叹不已,忽然又有些怅然,“皇婶婶,那你回去之后,还会再回来吗?”
“我当然要回来。”沈青芜抬头看向秦王,坚定地道,“我一定会回来。”
“娘娘,真的不要阿七阿九陪着一起去吗?”阿九眼圈红红地站在马车旁,阿七也哭肿了双眼。
李无疾没有将实情告诉众人,只说要送王妃去别院休养。
江晚将熬夜赶制出来的几件小衣服包了一个小包裹,默默交到沈青芜手上,轻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
沈青芜含泪点了点头,笑道,“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霍纤纤拉着毒三娘抹眼泪,“老天真是瞎了眼,不去折磨做坏事的人,为什么偏偏跟好人过不去?”
毒三娘安慰她,“所以我们要努力做坏人,不要做好人。”
祁安听到,把霍纤纤拉到自己身边,带着她走开几步,离毒三娘远一点。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