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新的大山,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要翻越这座大山,必须要有更犀利的剑术,想要战胜这个梦魇,必须要有更刻苦的修行。于是为了能够继续走下去,为了能够在剑术上更进一步,他继续游荡在蓟州的大地上,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这位强敌再战一场。
好在,这个机会,他等到了。
那是他拿一窝马贼来训练以一敌多的时候,那位高不可攀的强敌也恰巧找上了门来。
是巧合的相遇?还是命运的重逢?
崔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这数日以来的修行成果,这断剑之上的五尺剑芒,到底能不能翻越这座大山。
然后他便又一次迎来了失败。
这一次,他使用了新的招数,而那个叫杜乘锋男人手中拿的却是柳清云的断马长刀——这柄兵刃的前任持有者,可是他的手下败将,眼下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能怎么输?
但就在崔远自以为终于能战胜这名强敌的时候,坚硬的刀鞘却挑中了他的胸腹。
他钻研出了新的招式,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也使用了新的技法,并且明显是临时钻研出来的。
但效果,却比他的五尺剑芒还好。
“然后他又放了在下一条生路,又对在下进行了点拨。”
说到这里,崔远叹息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就像是田地里的老农一般,他一次又一次的种下种子,等到种子长成稻子的时候,他再将那些粮食收割起来……他没有任何杀掉在下的必要,毕竟在下还会将更多的招式带回来给他,只需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收割下去,只要在下一次又一次找他挑战,他永远都能收割到新的武技,也就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这……”
李木匠听得愈迷惑了。
什么种子,什么老农,这个叫崔远的剑客到底在说什么,他根本听不明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把你放了对吧?那他就是个好人,起码他不乱杀人。”
“不乱杀人?”
崔远不禁摇头。
他可是还记得,在手中剑被斩断的时候,在第一次被放过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是用怎样的眼神来看着他。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要不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算了。
哪怕只是因为他没戴帽子。
一个因为别人不戴帽子,就会去砍人头颅的人,说这种人不会乱杀人,那多少有些过于迟钝了——这种人动手杀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出手的理由,或者借口,哪怕只是没戴帽子这种小事。
作为极情于剑之人,崔远也清楚,相比起普通人来说,自己已经算是性格怪异了。可与那杜乘锋比起来,崔远竟觉得,自己才更像是正常人。
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在寻找磨炼武艺的借口。
但是杜乘锋……他不太好说。
所以学聪明了的崔远,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的确,领悟了不杀之道的他变得更强了,但他却不想再与那杜乘锋交手了——至于个中原因,一方面自然是他不想再继续被收割下去了,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跟神经病打交道。
“所以伱刚才,其实不该劝他走的。”
想到这里,崔远不禁看了李木匠一眼。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确实是最正常的想法,但是对于这种人来说……你却是把他杀人的借口给断了。”
“……啊?”
李木匠愈地迷惑了。
“这,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把他杀人的借口给断了,他杀那么多人干什么?”
听到李木匠如此问,崔远却摇了摇头,懒得答话了。
杀人干什么,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问吗?
当然是因为杀人,就能变强。
在生死决战中,在血腥的厮杀里,一次又一次补全自己的疏漏,一次又一次战胜强敌……只要杀人就能变强,杀得更多就会变得更强。
“只要杀人,就能变强啊……”
那些血腥的厮杀场面在崔远的脑海中翻涌着,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而远在兖州武库的杜乘锋,也出了同样的感叹。
“只要杀人,就能变强吗?”
武库的最深处,看着那一笔巨大的“仁”字,杜乘锋沉默良久。
手指轻轻触摸着挂在下方的方正之剑,杜乘锋闭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