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寐之方才含笑改了话头,“对了,绒绒妹妹既回家乡,需要留出时间给你探亲吗?”
白茸低着头,不知不觉,咬住了唇,“家父……已经去世了。”
顾寐之道,“那,不去看看母亲?”
“寐之。”李汀竹瞧着白茸神色,轻斥道,“师妹,你早日去歇息,用膳我再叫你。”
他两如今差不多都能辟谷,但是白茸尚还不行,李汀竹也准备了两日的膳食。
白茸朝他一笑,进了自己房间。
她坐在床边,将袖里绯放在了案几上,瞧着窗外,又开始发呆。
白茸的生母戚绣出身低微,只是东辰一个普通的农户女,父母双亡,被寄养在叔叔家。她因为生得貌美,一次上街时被恶霸纨绔看上想要轻薄,被路过的白行之救下了,后来,便顺理成章将她带回了上京。
白家是上京官宦人家,白行之本人风流倜傥,也有官身,前途一片大好。
戚绣原本以为是一段话本里的天降良缘,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白行之在上京竟已有妻有子。她身份便这样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妾室。戚绣因此一直郁郁寡欢,几番想要离开,那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白茸,生下她不久后,她便撒手人寰了。
白
行之将白茸写在了贺素淑名下,名义上也算白家的嫡小姐。出于种种原因,他虽对她虽没有多少爱与关心,给她的待遇却一直还行。
白行之在上京城圈子里甚至还能算得上不贪色的男人,只有过戚绣一个妾,她去世后,也只再收了个通房,那通房却给白行之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于是,白茸从小,便是见着这两位夫人,她的嫡庶兄弟姐妹,各种明争暗斗,闹得府上鸡犬不宁的场景长大的。
她一直很渴望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小家,不希望和别人分享一个夫君。
虽然知道沈桓玉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眼里也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她还是怕,她胆小又没有安全感,也总喜欢找他反复确认心意,好在他从没有不耐烦过,无论问多少遍,每次都会给她想要的回应。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她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方才旁敲侧击暗示沈桓玉,问他们婚后,他想不想纳妾。
沈桓玉没停顿,很平静地说不想,他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
白茸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红着脸低了头。少年好看的眉却微挑,问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忽然如此问。白茸讷讷地,方寸大乱,却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的心情便不太好了。他说,他喜欢她对他占有欲也强一点,要表现出在意,而不是好似觉得他与别的女人如何都行。
他说得直白。
白茸脸越来越红,飞快说完了他想听的,又低低嘟囔了一声,“沈桓玉,你好讨厌,别看我。”却把脸更深地埋在了他怀中。她听到耳边他轻轻的笑声,笑得很好听。随后,他把她搂得更紧,深深放入自己怀里,贴着他心尖尖的位置。
白茸心里又甜又满。只有每次与他在一起时,才会有的独特感受。
他虽是剑修,却从来都不是木讷的男人,很知道如何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开心。她曾与他在一起时,没有过任何阴霾,有的都是满满的甜蜜与幸福。
白茸唇角浮现了一缕悲伤的笑。
夜深人静时,她经常会很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扔了,因为如此便不会疼了。
不过,如今已经比之前好太多,因为已经钝掉了,至少表面上,她不会再表现出任何波澜,甚至可以让自己保持平静,继续正常生活。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狼毫笔尖吸满了墨汁,她提笔,不知不觉竟在青笺上飞速写下这样一行字来,笔迹越来越草,墨尾一点黯淡。
云舟急速飞过,那一张青笺,也从窗内被风翻卷走,很快便遗失在了云层深处。
……
上京城,碧华楼内依旧丝竹阵阵,通宵达旦。
风月里,销金窟。
锦袍男人就着女人玉手喝了一口美酒,低声与她调笑道,“那西宁王如今班师回朝,心中抱着什么念头,半个上京,怕是都知道了。”
老皇帝如今身体越发不行,便是用丹药强
行吊着一口气,也不知是有什么执念,不断气,也拖着一直不公布诏书。
东宫太子,梁王,西宁王。这三位是如今储君最有力的争夺者,如今这上京城,暗潮涌动,如同即将煮沸的粥,只待老皇帝那一口气落下了。
怀中女人极为美艳,软着声音道,“大人好厉害,竟可以掌握这般辛秘。”
男人得意道,“我甚至还知道更多。比如,那西宁王,如今私下……”
他的笑容陡然僵硬在了脸上,咳出了一口鲜血,满脸难以置信。
女人咯咯直笑,五根尖锐的兽爪,已经又重新变回了涂着豆蔻的纤弱手指,轻轻抚在他的面容上,沾着鲜血,一点点描摹过男人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男人,已经面目全非,变为了一句干枯尸体。
夜晚恢复了宁静。
女人不急不缓,梳理着自己的秀发,将自己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只觉得无比舒畅快意。
不远处,一道巡夜的将士正打马经过,为首的年轻男人一身轻装玄甲,皱眉看向了碧华楼。
妖气冲天,他手指已搁在了腰边配剑上,但是并没有做什么。
身后副将伍儒低声问,“大人,神武司是否需要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