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炎夏永昼。
在一条叫不出名字的小巷中,午后的热气熏得四围寂静无声。
猛听得一阵靴子脚响,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带着两位随从打扮的汉子快步走进了巷中。
但见这少年面目清秀,身材夭矫,轻裘宝带,华服美冠。
只是眉宇之间氤氲着一股焦躁之气,动作间也没个体统模样,直扯着袖子擦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并一脚踢在了旁边的草堆上。
“小蓉大爷莫急。”
一旁的随从忙谄笑着上前,为那年轻公子打着扇子:“大爷何不先回去?这时节太阳毒辣得很,仔细中了暑气。”
那少年却一脸不满不屑的样子:“你懂个什么?今日若是……”
话音未落,却见另一个随从面露惊恐目瞪口呆,指着半空中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粗壮树枝大叫道:“大爷小心!”
再一转头,华服少年已被砸晕在地上。
“醒了醒了,小蓉大爷醒了!”
耳中听得一阵嘈杂,却如同隔着浓雾般渺茫空蒙。
贾蓉勉力睁开双眼,却感到头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连着嘴角都轻微抽搐起来。而刚刚耳边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啧。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想,他便现眼前所见的似乎不大对劲。
触目所及,俱是一片古香古色富丽堂皇。
屋中摆设的一应瓷器,暂时看不出真假。只是那些瓷瓶在绛红窗纱与曛黄烛光的掩映中,仍透出幽幽淡淡的蓝青色。
贾蓉强忍着疼痛晕眩,撑起身子打量周遭,还没回神,便听见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
“谢天谢地,蓉哥儿可算是醒了。要是还没个起色,老祖宗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这不刚听说人醒了,不顾风高露重的,就慌忙要赶过来。还是我拦着老祖宗,好说歹说,她老人家这才安歇了。”
贾蓉连忙望向门口,只见一华冠丽服的女子款步而来,明灿灿地笑着,周身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贾蓉不由一愣。
自从醒来看到听到的种种,还没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处境。
是在做梦?还是穿越了?
不由他多想,那女子和她身后呼喇喇的一群人已经站到了榻前。
“珍大哥哥可寻太医来瞧过了?”
旁边一细面长须的男子皱了皱眉,似严厉似厌恶地瞟了一眼贾蓉,转而换上一张笑面,微微点头:
“还劳烦大妹妹费心,昨日已央了鲍太医来瞧过,只说无碍,照方服药也就是了。”
随后这男子向贾蓉斥道:“作孽的混账,歪在那里成什么样子!整日里只知道出去胡混,惹出是非来令老祖宗担心!”
贾蓉不禁呆了。正要说些什么,便见那男子又瞪眼厉声道:“既然醒了还不滚起来!见了长辈也不知问安,白让婶子那么疼你!”
那华服女子连忙阻拦:“珍大哥哥可是错怪了。蓉哥儿这一遭不是胡混,是我有事央他去办。大哥哥何必斥责蓉哥儿,他如今哪儿能有力气?只是心里一直念着长辈们,念着老祖宗呢!”
又转头温声道:“蓉哥儿,你且安心养着,改明儿好了再到老祖宗那儿问安。”
随后便点了点头,携那长须男子和身后不知是谁的一帮人出去了。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贾蓉一阵糊涂。
什么大哥哥大妹妹的?还老祖宗,问安?不会是真穿越了吧?
看那女子身段容貌,乃至谈吐行止,倒让贾蓉想到了一个人。
《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贾蓉闭上眼睛,缓缓回想着。若那女子真是王熙凤,她所说的“珍大哥哥”肯定就是贾珍了。
那自己,那个所谓的“蓉哥儿”,岂不就是贾蓉?
贾蓉的心中不禁飘过一阵芬芳,连额角都突突地跳动起来,一拳擂在了床板上。
自己本来名叫李容,是个大学生。临近期末考,每天都在图书馆自习。为了专注,还特地将手机放在了宿舍。谁知太过心急,一时忘了时间,意识到要离开的时候,却现周围早已经没人了。
李容想起自己那天站在空荡荡的图书馆中,举目无人,头顶的灯一盏盏地熄灭,而门已经从外面落锁了。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昏暗,影影重重的书架之间跃动着斜照的月光。
李容记得自己突然跌倒了,匆忙间撞向一座书架,一堆书从高处掉落下来,正砸在自己的头上。
昏昏沉沉中,只来得及在月亮的最后一丝暗光里,看到歪斜的“红楼”二字。
等到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成了贾蓉。
贾蓉想到此处心中一紧,不顾头顶一阵阵的钝痛,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四围除了花草树木山石,竟看不见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