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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页(第1页)

这么着,九月十五这日,宋宜笑如期出阁。

婚礼在傍晚,为了保证今日的体力,她到快晌午才被叫起--由于充足的睡眠,坐到妆台前揽镜自照,但见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晶莹滋润,带露桃花似的,衬着明眸皓齿,如画眉眼,当真是玉软花柔、丽质天成。

专门请来给她梳妆的妇人一照面就夸:“这样的新人,还用得着打扮么?开了脸直接走出去,就是倾国倾城了!”

今儿这样的大日子,韦梦盈自要在场把关,闻言笑道:“好日子里谁不想锦上添花呢?可就指望你这双巧手,让我儿光光彩彩的出门了!”

“小姐这会就够光彩的了。”那妇人笑道,“也不知道谁家公子这样好福气?”

左右自然告诉她,新郎乃是燕国公--那妇人其实早就知道了,故意一问,图的就是这会好说一句,“啊哟!那可真是绝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好话人人爱听,韦梦盈对她这小手段一清二楚,但赶着心情好,就叫人取了一对金稞子装在荷包里给她:“借你吉言,你也沾沾喜气吧!”

妇人笑眯眯的谢了赏,请人取水来净了手,这才打开脂粉等物,开始给宋宜笑打扮--中间韦梦盈也提出种种建议,这么边商量边动手,不时还返个工。

宋宜笑跟人偶似的,前前后后被摆弄了两个时辰,才听见一声:“好了!”

她如蒙大赦的松口气,立刻被韦梦盈推着胳膊催促:“你自己瞧瞧,若不满意,趁有时间马上改!”

宋宜笑闻言看向镜中--芙蓉面、桃花腮,修眉联娟,杏眼盈波,樱桃似的一点朱唇,水光润泽,娇艳欲滴,正应了韦梦盈那句“锦上添花”的要求,说不尽的淑质艳光、颜丰色茂。

……自然是没意见的。

“那就更衣吧!”韦梦盈点头。

花钗翟衣被小心翼翼捧上来--简虚白领国公爵,身份尊贵,妻以夫荣,宋宜笑可冠花钗九树,两博鬓,九钿,服用翟衣,绣翟九重,黼领玉带,整套装束华贵而不失庄严。

穿戴毕,韦梦盈吩咐:“举手,转一圈我看。”

宋宜笑依言而为,停步后,看到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赞叹:“仪态万千,便是如此!”

“娘!”她娇嗔。

“害羞什么?”韦梦盈微笑,“做新妇都不美,平常还怎么见人?”

“王妃娘娘说的是,小姐就不要谦逊了。”众人都附和,“小姐这会可不正是千娇百媚、仪态万方?”

笑看众人打趣、恭维了一番宋宜笑,韦梦盈心中计算时间,就暗示她们退下:“我单独叮嘱笑笑几句!”

等房里就剩母女两个,韦梦盈示意女儿到自己身边来,亲手给她理了理衣襟裙裾,凝视着她青春韶华的脸庞片刻,眼中就有了湿意:“一晃六年过去,我儿竟就要嫁人了!”

无论她这会是否真心,这么一句,却叫宋宜笑立刻落下泪来:是啊,要嫁人了--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出阁。

不是憧憬美好的姻缘,也不是爱慕哪家少年,只图脱离宋家,脱离那些人!

可最终也没能如愿,反而带着满腔悲愤,在千夫所指中,生生溺毙。

这一世,未到及笄,却已穿上嫁衣。

纵然她的夫婿亲口说过并不爱慕她,然而相比前世,已是花团锦簇。

“我好舍不得娘!”前世的凄楚绝望、被溺毙时窒息的痛楚还记忆犹新,此生将为人妇的惶恐与冀望又浮上心头,宋宜笑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压住汹涌的情绪,说着此刻该说的话,“真的真的舍不得!”

“娘也舍不得你。”韦梦盈不知女儿真实心情,看她泪落如雨的模样,只道全是眷恋自己,既喜悦又放心,边拿帕子给她擦泪,边嗔道,“才上好的妆,怎么能哭?待会又要叫人给你补了……好在你就嫁在帝都,也不跟婆婆住,往后,常回来看看娘,啊?”

宋宜笑呜咽着点头。

“记得你小时候,才一点点大……”韦梦盈搂着她,语气温柔的回忆往事--只是她认为的温馨,对于前世被她放弃过的宋宜笑来说,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娘您别说了!”忍了又忍,宋宜笑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见韦梦盈神情愕然,深吸口气,作出一个关切的表情来,“您这会可是有身子的,陪我回想往事,万一动了情绪,对弟弟或妹妹不好怎么办?”

女儿怕自己想起跟庞氏那老东西的不对付动气?韦梦盈这才释然,欣慰的拍了拍她手背:“别担心,为娘如今过得好,不痛快的,只会是那些见不得咱们好的人!”

比如说宋缘跟庞氏!

“但娘这些日子操劳得很……”宋宜笑扯了扯嘴角,压住烦闷的心情,娇嗔着要她保重自己--这招很有效果,既阻止了韦梦盈继续追忆往昔,又让她心情大好。

母女两个互相哄到下人来催韦梦盈:“宾客已经来了好些,有几位夫人,薄妈妈招呼不了,得您亲自过去才好。”

韦梦盈才恋恋不舍的安抚女儿:“该教你的,之前都说了。你不要太紧张,论才论貌,你都是好的,且简虚白亲自选妻,凭他怎么不承认,也不可能对你没好感……只管照娘教你的去做便是!”

见宋宜笑颔首表示都记下了,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究竟男女有别--含霞小筑这儿欢乐中难免有几分离别的悲戚,燕国公府内,却是一片纯粹的喜气洋洋。

晋国长公主含笑打量着堂下英姿勃发的小儿子,眼中满是怜爱:“阿虚娶了妻,就是大人了,往后这一府上下,可全要你支撑起来呢!”

“再怎么是大人,在娘跟前也是儿子。”简虚白的婚服是衮冕,青衣纁裳,绣以九章,垂九旒青珠,导美玉之簪--传自古时的礼服,于岁月中沉淀的那份无言的巍峨,绝非人人都能穿戴得出它该有的风华。

但简虚白出身尊贵,自幼颐指气使惯了,这身装扮越发显得雍容与威仪并重,只“贵不可言”四字能形容。

此刻拢袖抬眼,英英玉立,却笑吟吟的撒娇,“娘可不能因为我娶了妻,就不疼我了!”

“你是娘的心肝,娘怎么舍得不疼你?”长公主越看他越骄傲,不禁感慨万千,借着抚过鬓边花钗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按了按眼角,方笑嗔道,“可你也是国公,这燕国公府可是你的产业……”

说到这里,忽听“啪嗒”一声,不高不低的打断了她的话--却是跟她隔案而坐的简离旷,沉着脸把茶碗搁了下来。

长公主一皱眉,“你怎么回事?阿虚马上就要去迎他妻子进门了,你也不说句话?”

“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简离旷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迎个亲而已,不出都城,就那么几步路,有什么好叮嘱的?”

此时此景,做爹的说这么一番话,自是扫兴无比。

晋国长公主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但看着阶下委屈垂眸的小儿子,到底深吸了口气忍住,强笑着圆场:“虽然时下有刁难新郎的习气,但阿虚这样的才貌,你岳家怎么舍得刁难?也难怪你爹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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