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最后抓着桌角才勉强站稳。他定睛看着眼前貌美的女子,不是凌厉的长相,两句话却正中胸口令自己呼吸骤乱。
江鹤指着小菜,“你是何人?休要胡言乱语!”
月桉上前一步挡在小菜身前,变了脸色,威严道:“孤的人,如何?”
江鹤打量着月桉和小菜,半晌后缓缓道:“既是殿下的人,应当约束好言行举止、谨言慎行以免因小失大。”
月桉:“此事还不劳江丞费心。”
“方才小菜姑娘所说一字一言皆是孤的授意,若江丞心有不满大可到父皇那里参孤一本,说孤治下不严或是纵下犯上。”
“只是孤很是好奇江丞是如何立住自己圣人般廉洁奉公、赏罚分明、公正无私的品行的?”
江鹤蹙眉,“殿下这是何意?”
月桉轻蔑一笑,“孤的意思是江丞当真是心貌一体?还是说是仅仅只是守着一副人尽可佩躯壳?”
江鹤红了眼,怒道:“老夫好歹是一国之丞,竟得不到殿下半点尊重吗?”
月桉毫不在意般轻飘飘道:“江鹤啊江鹤,你这个人太虚伪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求虚妄,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虚妄。”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为何不选择活得实在一点。”
直到月桉一行人离开江鹤还愣在原地,殿下说他虚伪,说他所求虚妄,他这一生都在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谋利,吃喝住行一切从简,严于律己,待人从不苛刻,到头来却不被理解。他瘫坐到地上,月桉的话犹如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暴风雨在一夕之间将他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庄稼毁灭殆尽,地里又回到了最开始那般贫瘠的模样,似乎从始至终那里就是这样空旷、一无所有。
回宫的路上小菜怯怯道:“对不起殿下,方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月桉:“你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江鹤这个人我原本就不喜欢。”
“朝堂上虽说仅他一人站位于我,我却对他没什么好感,总觉得此人太过虚伪。”
小菜不解道:“他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
月桉笑道:“他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他,这是不对的。人不能因为他人对自己喜恶而影响自己的喜恶。”
“再则,他也并非喜欢我,他喜欢的不过是迂腐的规则。我这个位置上站的不论是谁,他都会一视同仁。”
“像他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好人,也可以说是蠢人。不过说到底他是否心系家国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他最爱的一定是他自己。”
小菜不知道月桉是如何断定江鹤这个人虚伪的,她只知道此人灵魂的味道犹如万葬岗般恶臭熏天,手上沾染的鲜血一定只多不少,她想不明白为何他身边没有游走的魂魄。若非沉冤得雪那些枉死的魂魄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应该会一直游走在他身边让他事事倒霉诸事不顺才对,可他有这般地位显然不可能是诸事不顺的结果。
月桉见小菜皱着眉头,问道:“在想什么?”
小菜:“殿下觉得江鹤倒霉吗?”
月桉:“这世上谁倒霉,他都不倒霉。一路扶摇直上,处处得罪人却仍能安全无虞。”
小菜喃喃道:“他应该很倒霉才对。”
月桉只是笑笑没有多想,他以为小菜希望江鹤倒霉。殊不知他只需要再多问问,许多事就能拨得云开见天日了,后来的弯弯绕绕便都可以省去。
等回到东宫,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还没下马车小菜的肚子就出“咕咕”的声音,俩人对望小菜并没有月桉以为的尴尬,反而从容下车。
月桉怎么会知道对于小菜来说她根本都不会懂肚子出声音为什么要尴尬,既是饿了才出的声音定然再正常不过,没有理由要尴尬。
直到此时月桉才想起来从正午出宫小菜就一直跟着他四处走,没顾得上吃任何东西。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所以此时宫中也不会提前准备吃食。
月桉遣退山青雨后对小菜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菜:“嗯。”
月桉:“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何处?”
小菜:“为何要问?”
月桉被这一问,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想才道:“万一我要害你呢?”
小菜:“你要害我吗?”
月桉一笑,“我自然不会害你,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